不请自来（微库指）
“血猎……很久没在领地里见到了，是误入的游商，还是……” 黑暗混乱的中世纪早已过去，人类已经和非人异族签订了互不干扰条约。异族自动隐居，或者布下结界——技术在进步，他们对于食物有了更多选择，不必像过去那般残害人类。 但这并不意味着驱魔人的消失，他们有一部分仍致力于解决不守规矩的异族sao扰普通人类的事件，另一部分则成了沟通人类与异族的桥梁：他们在种族之间的缓冲地带，用异族需要的人类工业产品从异族手中换些稀罕玩意儿，再投放到黑市出售。 “听说这片森林深处，有个聪明而强大的吸血鬼。里，你要不要把他当做你的第一个目标？” 里出身于血猎世家，家族的每一位成员都以能够亲自猎杀一只吸血鬼为荣。不过现在进入新时代，血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需要和平共处与保护的对象，所以这份荣耀变得退而求其次，只需要留下见到血族的证明即可，比如录像。血族领地普遍被结界咒术，或是其他东西隐藏，因此寻找也是某种乐趣与挑战。 血族拥有漫长到可怕的生命，他们并非迂腐之辈，很多血族通过驱魔人获取科技产品，自行研究后便利用其中技术来强化领地的隐匿性。很多时候，前去挑战的血猎不是找不到地，就是陷入了鬼打墙，总之，败兴而归是常有的事。 “我会证明我自己的。” 里是个低调又高傲的年轻血猎，平常几乎看不到人，但在家族考核时能稳居第一还甩第二的成绩一条街，让人心生敬佩也心生嫉妒。 也不知道家族里那些二流子从哪打听来的血族消息，他们知道里不仅是个优秀的血猎，同时在运算方面也是个天才，便故意编了这么个“聪明的吸血鬼”。 “哥哥，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 里将行之时，他的弟弟伸手拉住他背后残破的暗红披风。 “我总感觉他们是骗你咳咳……哥哥，这对于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莫瑞，”里转身蹲下，轻轻抚摸弟弟的头顶，“我只能告诉你，这确实很有必要，我必须要证明自己，才能在家族中获得更多的资源选择与分配权重。” 为了治弟弟的病，为了无依无靠的兄弟俩能在家族中站稳，为了他能有个更好的未来…… 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点相关消息，里都愿意去尝试。 “那哥哥至少把斯托克斯带上吧！”莫瑞的声音夹杂着几分不舍，“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带上武器干粮，以及一个耐摔的摄影机出发了。轻薄的暗红色血猎制服，标志性的深色角帽，让他与昏暗森林融为一体。里很快注意到森林里不同寻常的高科技造物，原理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但并非无法理解——疑似血族安置的结界装置。他索性专心破解装置，虽然有点不服气，但他不得不惊叹于制作这些结界装置的血族的精妙手艺，让他这位自诩计算天才的人都耗费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才破解出来。 紧接着，面前的空气扭曲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里试探着伸手，在突破某种界限后，指尖感受到直逼骨髓的阴冷，他便收回手，径直向前走去。 “有人把我布置的装置全都破解了。” 烛火摇曳，两位相貌俊美的人坐在小圆桌前，桌上是一副投影的国际象棋棋盘。黑发男子捏住棋子的手僵了一下，才慢慢放下棋子。 “好久都没有人造访了，要稍稍迎接他一下吗，库洛姆先生？” 对面的金发男子沉思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他是有备而来的，我豢养的小蝙蝠告诉我，他带了血猎世家的武器，指挥官，看来我们得好好准备一下了。” 他有些烦躁地挥手，棋盘与棋子便破碎成光点，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是嘛，”被称作指挥官的男子轻轻舔了舔獠牙，“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猎魔人，不过我们也喝了这么久的人造血，是不是……” “指挥官，这种玩笑还是不要乱开，”库洛姆有些无奈地笑了，“当初的互不干扰条约就是我们代表血族与人类签订的，你难道想不遵守自己立下的诺言？” “啊——你真的好没意思啊，库洛姆先生，都过了这么久，那条约还是一两百年前的老样子，稍微宽松点应该不会有事的，”指挥官拖长了音调，但脸上仍是笑嘻嘻的，“要是抓到那个小屁孩，能不能让我尝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注意分寸，不要真的伤害到他，”库洛姆站在玻璃窗旁，看着终日昏暗的外界，“哪怕他真的是奔着杀我们的意愿来的。” 说是要做些准备，其实没有这个必要。库洛姆先生，或者更准确的，史密斯伯爵，是现今为数不多的高等血族，他在无聊时养了很多小蝙蝠作为眼线，遍布他的领地；指挥官，人类群体中的活脱脱的异类——他一直走到伯爵面前，然后臭不要脸地请求伯爵初拥他。 史密斯伯爵一开始没有答应，但架不住这个怪人毫不畏惧地在自己城堡里住下来，只要自己醒着，就会拿各种有趣的人类工业产品来讨自己开心。 “把他留下来似乎也不错。” 空巢血族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指挥官的目的也很单纯，他太喜欢做研究了，可人类世界过于繁杂——科技发展的道路总是伴随着漫长的研究时光，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况且，他加入的家族让他非常反感，和血族待在一起反而让自己心情愉悦。 初拥对于血族的负担很大，相当于是剥离自己的一部分血脉分给他，史密斯伯爵在完成对指挥官的初拥后直接倒在他身上睡着了。指挥官其实很想抓个人类试一试血族的术法，但他自知伯爵为他付出太多，不能胡乱惹事，便一直照顾他，直到如今。 “库洛姆先生，别想太多了，老是这样脸上会长皱纹哦，”即便过了几百年，指挥官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烂漫，只是血族的血脉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让他的表情多了几分邪魅诱惑，“我会为您试探他，今天您先好好休息吧，还是说……我陪您一起？” “好，”库洛姆已经习惯了指挥官时不时的直白挑逗，苍白手掌扣住指挥官侧颈，“今天陪我一起。” 血族并不能依靠吸食同族的血液来维生，不过库洛姆很喜欢指挥官的味道，指挥官也乐意被库洛姆抱着又舔又咬。两个没有体温的生物拥抱着躺倒在被褥里，指挥官笑着解开繁复华丽的衣装，露出里面苍白如瓷的皮肤，暗色静脉在瘦弱脖颈上更加明显，像城堡外蔓生的荆棘，扭曲张狂。 库洛姆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被指挥官揉得乱七八糟，他知道对方并不在意自己眷属的顽劣行径。库洛姆按下指挥官作乱的手，突出唇外的犬齿在皮肤上磨蹭，慢慢刺入，暗红色的血液从伤口流下。指挥官看见库洛姆血红的双眼正一点点发亮，他知道对方兴奋了，便出声道： “库洛姆……先生，再……再用力些……哈……就是这样……” 库洛姆兴奋时控制不住力气，松嘴时留下的孔洞像是要咬穿对方的脖子。但血族不会这样死去，指挥官享受着濒死的恐惧，那种随时会被吸干断气一样的感觉。他的手指插进金发血族的后颈，手指可以感觉到冰冷肌rou几近癫狂的颤抖，液体一滴滴落在指挥官裸露的胸口，像一个个凝实的花苞。 “不要这样刺激我，指挥官，”库洛姆收了獠牙，抱着指挥官不想起来，“你知道我会……血族和眷属的生命是相连的，如果我失手把你杀了，我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好啦好啦，”指挥官抽出手，那几个血洞便快速蠕动着愈合，“库洛姆先生，你也知道我很喜欢被你弄到快死的感觉。先睡吧，之后我会去看看那个小屁孩。” “嗯，辛苦你了。”他一点点舔掉残留的血迹，稀薄唾液覆盖在创口上，没过多久就恢复如初。 多此一举，指挥官心想，就算他不这么做，伤口也会在睡梦中自然愈合。 …… 里很确定他找对地方了。 枪匣上自带的指南针正在四处乱指，不一会儿玻璃罩突然炸裂，指针也掉进泥里看不见了。周围雾蒙蒙的，到处是奇怪的尖啸和什么东西飞过去的声音。上面视野或许更加开阔，年轻血猎心想，他把枪匣斜挂在身上，抓住一棵树，三两下爬上树顶，期间惊扰了几只倒挂的小蝙蝠。 淡红的月亮，稀疏的云彩，远处的城堡被镀了一层血色的阴影。里点点头，大致对了一下方位，又滑下来，继续前行。 “库洛姆先生，他来了，真的是个很年轻的小男孩……唔，长得很漂亮呢……先生？您有在听吗？” 笑嘻嘻的血族没有得到主人的回应，他便回头看去，意外发现金发血族的表情有些失控。 “怎么了先生？如果那个人让您很不高兴，我现在就去把他赶走。” “不……我只是很意外，我以为那个人没有后代，”史密斯伯爵毕竟是活了很久的血族，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那个人，我记得是……当时黑市悬赏，我的尸体的价格排榜首，有无数人来sao扰我，但只有那个人真的伤到了我。” 他拉开衣服，露出胸口正中央的狰狞疤痕：“真是不美妙的回忆，血猎的武器都是针对血族弱点特制的——我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力量，差一点就被他捅穿心脏。指挥官，把他带过来吧，我想看看那个人的后代。不过，不准伤害他。” “遵命，库洛姆先生。” 黑发眷属的暗红眼瞳变得尖细，他散落成一群红色蝙蝠，从窗户飞走，消失在暗红夜幕中。 视野太暗了。 手电筒无法照亮这片区域，里也不太敢尝试钻木取火，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这点常识他还是有。 而且，他警觉地抬起头，自己应该是被盯上了。 “不愧是破解了防御装置的人类，脑子好使，感官也很敏锐。” 指挥官在距离里不远的一棵树上凝聚身形，他想到了什么，血族术法变出一只红色蝙蝠，全速向人类冲去。 “什么人！” 里迅速举起枪匣挡住蝙蝠，术法造物在接触枪匣的一瞬立刻爆炸，没有造成过多实质性创伤，只是让他一个趔趄。他抽出枪匣手柄，迅速对准空气中尚未散去的红色轨迹反击。指挥官看到了，但并未闪躲，而是让自己的肩膀硬接了那一下。 “好疼啊。” 他轻笑一声。 血族可以感受其眷属的生命状态，但此时史密斯伯爵仍在沉睡——指挥官在出发前就主动断开连接，他只是好奇被血猎武器击中的感受，没有必要惊扰到他敬爱的主人。 血族的恢复力在此刻失去了作用，他感觉肩膀火烧火燎的痛，子弹外壳是银质的，里面也许是圣水，或者水银，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指挥官慢慢吐出一口气，他在调整身体里的血流冲走粘附在伤口上的毒性物质。 里侧耳倾听，他没有听见什么东西中弹后的悲鸣，反而是一串意味不明的低笑。不可能是打偏了，他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那么可能是…… 被打中的是不怕驱邪物品的高阶魔物。 那更该去看看了。 里提着枪匣向指挥官飞奔而去，目光锐利的蓝色眼睛死死盯着站在树梢的人形魔物。他手执手枪，准备给那魔物致命一击时，魔物不见了。 “喂喂喂，小屁孩，你这样可就不讲武德了，”调侃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里用枪匣砸地作为缓冲，立马回头，看见一个苍白的俊美男子悬浮在自己身后，“干嘛火气这么大，我只是奉我家主人的命令带你去见他，搞得我好像要绑架你一样。” “你的主人为什么要见我？”里有些气息不匀，“我想我并不认识他，而且我没有杀他的意思，只是想找到他，留下影像后就会离开，不会违反条约的。” “话可别说那么早，”面前的男子笑嘻嘻的，甚至慢条斯理给自己戴上黑色手套，但不知为何，里觉得他非常危险，“我的主人，史密斯伯爵，他活得太久了，知道很多事情，你怎么确定，他不知道你呢？” “史密斯……？史密……居然……居然是……那看来我来对了……受死吧！” 里喃喃着库洛姆的姓氏，目光逐渐变得凶狠。他毫无预兆地挥动枪匣横扫面前的血族，指挥官被吓了一跳，连忙碎裂成许多小蝙蝠躲开。 “哟，小家伙，看来我的主人和你颇有渊源啊，”指挥官在不远处重现身形，“不过现在可是新世纪，互不干扰条约可不能……” “史密斯伯爵……家族永远的敌人，就是他害死了家族的大多数精锐！不论何时，这把武器的枪口，只会指向家族永恒的敌人！” “啧……难办了……” 指挥官皱了皱眉，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的小血猎会对主人有如此大的仇恨，而且还是这么扯的理由——早些年本就是人类与异族厮杀的时代，生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脑海里突然响起库洛姆的声音。 “指挥官，速战速决吧，现在，我允许你使用暴力手段把他带回来，只要不伤及性命。” 这样就方便多了。 “小子，别以为我只会乖乖挨打哟。” 面前的血族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黑色手杖，底端突然冒出尖刺，直接刺向自己。刀刃与枪匣边缘相接，发出刺耳声响，里抬手扣动扳机，微型冲锋枪接着扫射。指挥官冷哼一声，身形闪烁躲开子弹，手腕一抖便甩出一条钩索缠住微型冲锋枪，用力向地上抽。里来不及松手就被拽倒，下一瞬，冲锋枪落到指挥官手中。然后，里的眼神逐渐变得震惊——不出十秒，那把枪在指挥官手里变成了一堆零件。 “东西不错，噢等等，这个也先给你没收了。” 钩索像是有生命一般立刻缠住猎人的手脚，枪匣也莫名其妙到了指挥官手里，他饶有兴致地掂了掂，不过没有拆开它，而是用什么东西把枪匣内置能量管道存储的能量转移到黑色手杖里。枪匣的蓝色指示灯迅速黯淡，直到熄灭，指挥官才把枪匣斜挂在肩上。 “我想想……果然还是不放心啊，得检查检查你身上呢。” 里挣扎得像一条鱼，使劲蹦哒着，试图头槌砸到这个吸血鬼。在刚刚指挥官抽取枪匣能量时，他已经试着用手腕内侧的小刀切割钩索，然而钩索质地异常坚韧，直接把刀身崩出一个小缺口。指挥官有些好笑地看着里想揍又揍不到自己的样子，干脆用点术法让他安静下来好了，他心想着，眼睛慢慢从暗红变为晶莹剔透的红色。苍白的双手捧起人类脏兮兮的脸，修长手指翻开薄弱眼皮，逼迫他与自己对视；里很用力地翻着白眼，但干涩的结膜让他忍不住微微转动眼球润湿，只消余光瞥到血族赤红的双眼，他便觉得有一根针从眼眶直接刺入大脑，在剧痛中失去意识。 “睡过去了，乖孩子。” 指挥官非常熟练地摸索血猎全身。耳背上与皮肤同色的窃听器，镶嵌在项链坠子里的摄像头，压在舌下的不知名药丸胶粒，指挥官直接把这个抠出来丢掉——都什么年代了，还玩服毒自尽这一出。绑在手腕内侧的小刀，紧贴于左胸的电击器，估摸着是紧急除颤的装置。他又从小腿绑带里拆出两把匕首，鞋底的尖刀也没落下。手伸进猎人的贴身口袋一番摸索，果不其然，发现几枚远程遥控炸弹。 叮叮当当，乱七八糟的武器堆了一堆。 “这臭小子，还说不是来杀我们的，”清出这么多东西，指挥官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打道回府～不能让库洛姆先生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