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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 后世篇

自转二人转。

    “......萧老师也要去睡觉吗?”yy里沉默片刻,终究是宋南归先开了口。

    “我也放暑假了,可以适度修仙。”萧瑾在她耳机里轻声笑道。

    隔着网线,萧瑾说话时难免带了点细微的电流音。可他说话时总是含着笑意,像四月里拂过花枝的春风,又像花树下探头的狐狸,温温柔柔的,带着点含蓄的撒娇意味。

    ——好吧,谁不喜欢和好脾气的小狐狸多待一会呢?宋南归投降。

    “我这周的浪客行还没刷,萧老师要不要一起?”她切了pve奇xue,从耳麦边侧开头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平常,“冰心带躺业务试运行,萧老师特供。”

    “这特供带躺业务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灯灯都有?”萧瑾也切了奇xue,又将队长和阵眼移交给她,笑意中带上一丝促狭。

    这也太直球了吧。宋南归寡了可久,cpu差点没被萧瑾这一问干烧。她坐在电脑前愣怔片刻,回过神时耳根已然蔓上热度。

    倘若换作是和方霜落打闹,她已经嘻嘻哈哈地以“朕长了颗榴莲心,雨露均沾,不可独宠一人”之类迅速作答,如今也可以用这种方式打发了他。

    可对方偏偏是萧瑾。

    萧瑾在网线另一端很耐心地等她答复,听她陷入沉默,以为自己唐突了她,难得在她面前表现出慌张:“抱歉,是我说错话了......我没有限制你自由的意思,但也不是拿这个话题开玩笑......如果你不想听,我以后不会再说。”

    “没有不想听,”宋南归在他继续道歉之前出声打断,声音很轻,从耳根到脸颊都在方才的天人交战中烧得guntang,“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才好......我也不想和你开这种玩笑,你认真问了,我就想认真回答。”

    她攥了攥衣摆,将耳麦再凑近点:“如果萧老师和我想得一样,那特供带躺业务确实是你独一份的,别人没有。”

    “我在追你,”萧瑾那边深吸一口气,肯定了她的猜测,“你不必事事都回应,我也不会急着要你的答复,顺其自然。如果你不喜欢就和我说,我也不会再纠缠你。”

    前世的星官是何等光风霁月遗世独立的人物,就算转世化狐也难免带着异曲同工的性子——追人这种事,成了便是有缘,以正当手段努力争取过却又失败便是有缘无份,不做死缠烂打之事。

    “所以,你愿意和我试试吗?”

    那自然是愿意的。

    游戏里的叶鱼鱼焦点着萧瑾,在他身边收了剑舞。

    “是否接受叶鱼鱼的拥抱?”

    暑假两个月,不长不短,正好培养感情。

    萧瑾和叶鱼鱼都在双梦恶人,每天挂着yy一起做完矿车跑商日常、打完大战,周一打五胜,周二浪客行,时间允许还能双排战场攒攒黑白路前置,想躺平就挂着yy、一边唠嗑一边截图摸宠看风景。

    于是当八月中旬的七夕活动开启后,绑情缘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七夕任务做了,羽毛刷了,烟花自然是要炸的。

    “三生树下人太多了,我们不和他们挤,”萧瑾站在信使面前沉思片刻,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始读条神行,“我先过去看看,到了拉你。”

    宋南归转了转视角,回想起刚才做任务时挤挤攘攘的三星望月——双梦人是真的多,如果角色有实体的话肯定会把一堆人挤得掉下去。

    萧瑾发来了召请请求,她回过神,点了同意,随即落在老七秀门派地图、掌门叶芷青的面前。

    “跟你回来见个家长,”萧瑾在网线另一端含笑道,“拐跑了七秀的人,总得和掌门报备一声才好。”

    一颗橙子在叶鱼鱼身边炸开。

    “江湖快马飞报!“萧瑾”侠士在七秀对“叶鱼鱼”女侠使用了传说中的【真橙之心】!以此向天下宣告:萧瑾对叶鱼鱼之爱慕,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啸山河以为证,敬神鬼以为凭......”

    “现在说这些好像有点奇怪?”萧瑾在烟花噼里啪啦的音效中轻咳一声,大概是紧张之下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满打满算四个月,但还是很高兴遇见你。”

    “我想和你走得越远越好,但不想不切实际地许什么海誓山盟,”游戏里的灯爹萧瑾在原地蹦了蹦,给叶鱼鱼塞了根糖葫芦,“所以短期目标是和你一起打满战场五十胜、把黑白路开出来,长期目标是陪你玩更多玩法。夸张点来说,争取成为二十四孝好情缘。”

    “这也太夸张了萧老师,”宋南归被他带着紧张,正打算喝水缓解就被那句“二十四孝”说得差点呛到。但两月以来萧瑾确实处处替她考虑,从情缘的角度来说简直过分合格,“你这样显得我很潦草诶——”笑意中带着点嗔怪。

    “怎么个潦草法,展开说说?”萧北阙接着她的话茬往下。

    “不好意思说出来,写成了小作文,等十二点你去找信使就知道啦,”笑闹间真橙之心的时间到了,宋南归将水杯放回桌上,在地图里找到衍天宗,读条神行,“礼尚往来,萧老师都跟我回来见掌门了,我也得去见见萧老师的‘家长’。”

    “巧了,我也给你寄了礼物。”

    “那我等你一起拆,”宋南归落在衍天阴阳界门口,扶摇接轻功往萧卿云所在的大殿飞,“当务之急,是跟萧老师见见家长。”

    产粮小群的同人合志早早约了印厂,在九月完成排版、等待下印,十一月初就出了货。群里只有萧北阙、宋南归、方霜落三个人长住H市,其中宋南归和方霜落还是在校学生——考虑到宿舍空间有限,同人合志的收货地址最后敲定在萧北阙家,而宋南归和方霜落则分担了布展摆摊需要的各种道具。

    同人本寄到了,摊主证领到了、摆摊道具买好了,万事俱备,只欠cp官方通知开票时间。

    cp展在年底,又正好和研究生考试撞了时间,叶寒潭发了群投票简要调查了大家的时间安排,最后确定有空能去的只有十几人,H市三人组也在其中。

    方霜落生怕错过了开票通知,急得一天到晚猛刷微博,宋南归也没好到哪去,晚上和萧北阙打战场时结算出图第一件事就是刷手机——九月开学以来她投身学业,萧北阙升入高二历史组也少不了事,双双忙得把矿跑日常丢给代练,每晚下课下班后一起打两把战场就歇,非得周末才能多玩会。

    游戏打得少了,游戏以外的事倒是聊得多了。宋南归去图书馆自习时会挂着语音听萧北阙备课时翻书写字的声音,萧北阙也会在给自家那啃电线的祖宗添食水时拍几张照片发给她。

    “你和萧老师情缘也快四个月了,这么下去是要面基奔现?”某天食堂约饭,方霜落端着餐盘在宋南归身边坐下,开口就是问句,“摊主要提前一晚去布展,道具在咱俩这,本子在萧老师家,肯定会碰上的。”

    “不出意外是吧,”宋南归挖了一勺饭,“和他认识这么久还没发生过三观上的矛盾,算是合得来的。”

    “你提前看过他照片吗,万一见光死怎么办?”方霜落还是有点担心。

    “我俩还没互换过自拍照......不太好意思问他要,”宋南归抿唇思考片刻,“不过应该还好......?之前他给我拍家里狐狸的时候拍到了自己。”

    她从聊天记录里翻出那张图给方霜落看。

    那是一张在灵狐刚洗完澡时对镜拍下的照片。萧瑾一手托着狐狸、一手举着手机,裹在厚厚浴巾里的狐狸伸爪在他衬衫上按了一串水渍,连带着萧瑾半湿的马尾长发也被一起拍进了取景框。

    ——差不多除了脸都拍到了。方霜落探头来端详了片刻,再与宋南归对视片刻,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萧老师居然留长发,仙品。”

    “叶寒潭说存在我宿舍的那些道具可以等day1早上再带进场,我要是提前一晚空着手和你一起去见萧老师,简直就是个大灯泡,”方霜落收回身子,望向宋南归的眼神活像嫁闺女的老母亲,“你注意安全,别去偏僻的地方,晚上十一点宵禁前回到宿舍了记得报平安——”

    “懂啦,我随时给你弹定位。如果没和你报平安,你就报警。”多年朋友,宋南归自然是心领神会。

    cp开展前一天,宋南归吃完午饭就给萧瑾弹了消息:“傍晚在哪碰头?”

    萧瑾的状态栏几乎立刻就显示出一行“正在输入中”。

    “刚好也想问你,看来是心有灵犀,”萧瑾的小狐狸叼花表情包虽迟但到,“我下午第二节有课,应该四点半之前能出办公室。”

    “那就各自吃个晚饭,六点在会展中心南边的临江站见面?”临江站是离会展中心最近的公交车站。宋南归将车站的定位发过去。

    “可以,那我先去带午休班,六点见。”

    说不紧张是假的,尤其是在迟到了二十分钟的情况下。

    或许是校车司机们赶着点吃饭去了,以往只需要排五分钟的队,今天愣是等了近半小时。

    地铁不晚点,但临近开展的地铁站未免太挤了点——宋南归拎着折叠好的一箱道具好不容易回到地面上,抬头看到附近广场大屏上显示的时间——完蛋,迟到了。

    离约定见面的公交车站还差两道斑马线的距离,她将箱子放在墙边,揉了揉在晚高峰人流中一动不动拎道具而酸痛的胳膊,从大衣的兜里摸出手机,匆忙给萧瑾弹去一条消息。

    “萧老师我校车晚点,刚出地铁站!快到了qaqqq!!”

    哪有人和情缘第一次面基就迟到快半小时的!也不知道被挤了一路有没有把衣服头发挤乱。她急中生智,就着地铁站的玻璃外墙简单照了照。

    十二月的H市不算特别冷,但近海邻江难免风大。针织衫太薄,羽绒服太厚,再结合场外军师方霜落的意见,最终敲定了这身粉色毛呢大衣+米色毛衣+浅粉纱裙的搭配。

    还好没有在哪碰脏。她在玻璃墙前转了两圈,三两下整理好微乱的刘海,舒了口气。

    特别提示的音效响起,是萧瑾。

    “没关系,我在站台等你,过马路注意安全。”

    没过几秒又发来一句:“那个穿卡其色大衣的。”

    暮色沉沉,华灯初上。她等在亮着红灯的街口,隔着交错的车流与人流,远远望见站台屋檐下的萧瑾。

    绿灯亮起,她拎着道具走过斑马线,终于走上公交站台。只是目光交接了一瞬,萧瑾就仿佛确认了是她,侧身绕过等车的人群朝她走来。

    和情缘第一次见面应该说什么?她戳在萧瑾面前有一瞬间的意识空白,愣了愣,张嘴冒出一小团白雾:“你好,我是叶鱼鱼。”

    萧瑾毫不介意她的无措,伸手替她接过箱子:“你好,我是萧瑾。你也可以叫我的本名,萧北阙。”说话时像只笑眯眯的狐狸。

    “我叫宋南归,”她搓了搓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得有点僵的手,想起那箱同人合志,“你帮我搬箱子,那书怎么办?”

    “我表哥刚好空手进场,让他帮忙就好。过段时间给他加餐就行,不用担心。”萧北阙朝宋南归示意站台另一端,那里有个坐在行李箱上抱臂发呆的青年,一眼望去确实和萧北阙长得有几分像。

    “加餐?”风有点喧嚣,宋南归怀疑自己听错了词。

    “就是请他吃顿夜宵,”萧北阙的笑容无懈可击,“走吧,我们进场。”

    你谈恋爱,我遭罪。站台另一端化为人形的的灵狐意念抖了抖毛。

    上辈子替你传信,这辈子要给你参谋约会的衣服,还要帮你搬东西,真当本狐好那几口粮哪?

    说到底少年星官是自己从玉石中生出灵智所见的第一人,几千年的交情,它也乐意帮萧北阙一把。

    它望了一眼夜空中高悬的满月,转身跟着两人朝场馆里走去。

    布置完摊位,出场已经是晚上九点半。灵狐把箱子往摊位上一放就找了个理由开溜,于是这会站在路边吹冷风的只剩下萧北阙和宋南归两人。

    萧老师要怎么回去?打车、坐公交、还是坐地铁?宋南归将半张脸埋进柔软的针织围巾,悄悄瞥了一眼身旁在查地图导航的萧北阙。

    “先送你回学校?”萧北阙将手机收回兜里。他没戴围巾,鼻尖被吹得有点泛红,梳了高马尾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飘荡,像月光下展开的一张网,“送你到校门口,我再坐地铁回家,”随即又补充道,“我家在桂苑,离大学城不算很远。”

    大学城在北区,桂苑小区在西边,会展场馆在市中心。从大学城到桂苑的确不算太远,坐地铁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于是宋南归点了点头。

    十点的城市主干道依然车水马龙,但同一时间的大学城就显得清静许多。当两人走近H大校门边时,无人进出,只有一个保安坐在岗亭里看监控,不远处候着一辆还没坐满的校车。

    “那、那我先进去了,你回家路上也注意安全。”宋南归捏着校卡,指了指门闸的方向。

    “好。到宿舍报个平安,早点休息。”萧北阙于是很识趣地在校门外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朝宋南归摆了摆手,目送她往学校里去。

    宋南归刚上校车,手机就震动着亮了屏。

    “明天见。”小狐狸叼花.jpg。

    “明天见!”她窝在校车座位里,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屏幕上的小狐狸。

    cp展期的两天过得忙碌且充实。产粮小群里能来的14人都从全国各地赶来H市,大家协调后分为七组,每组两人,负责看两小时的摊位,剩下的时间就自由逛展,有事群里联系。

    萧北阙和宋南归作为提前一晚进场布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二人组,自然而然被排在了第二天的最后两小时,既乐得清闲,又能收拾摊位、把剩下的同人合志和无料打包带回。

    宋南归足足排了四个小时的队,在一次次大回环中走到麻木,最后是坐在行李箱上被萧北阙推进场的——作为报答,进场后她把萧北阙按在行李箱上,推着他从6馆晃到8馆,把剑三官方主舞台和剑三街道逛了个遍。

    “我还走得动。”收着腿坐在行李箱上晃晃悠悠的萧北阙如是说。

    “我还推得动,”宋南归将把他连人带箱子怼进6馆大门。

    作为第一天大众向第二天女性向的cp展,第一天长队绕场三周、第二天压根不排队是常态。宋南归在第一天逛完了想逛的摊位、买完了想吃的谷,回到宿舍累得澡都不想洗,第二天早上睡到九点才懒洋洋爬起床洗漱。

    “早︿-︿今天轮到我们看摊了。”她正睡眼惺忪地刷着牙,放在一旁的手机就亮出一条萧北阙发来的消息。

    “我们应该是下午四到六点?”她从产粮小群的群文件里翻出那张排班表看了一眼,萧瑾和叶鱼鱼的名字并列写在最后。

    “对。我想着散场刚好饭点,来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吃顿饭。现在可以提前订好座位,出了场直接过去,也免得我们回住处再找吃的。”

    哇哦,面基后的第一次约饭。宋南归刷完了牙,又接了热水洗脸。昨晚回到宿舍确实是累得要命还得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点外卖,今天就在外边解决了再回宿舍休息也挺好。

    “可以!我没什么忌口,萧老师有没有推荐的?”

    “那就这家?”萧北阙那边过了好一会才发来餐厅定位,是一家在大学城附近的茶餐厅,“之前单位聚餐去过,装潢不错,菜品也多。”

    “好。我现在换衣服出门,会展中心见!”

    第二天最后两小时看摊,清闲,闲得快长蘑菇了。

    同人合志已经清空,摊位上无料也被领得所剩无几。第二天的游客量本就比第一天少得多,有些更早清空摊位的摊主已经离场,前天还热闹拥挤的场馆也渐渐转为静和空。

    萧北阙在摊位上码字,宋南归搬了凳子坐他身旁做手游日常,做完日常就趴在桌上N刷《甄嬛传》,最后索性发呆。

    可爱,像一团趴在桌上的兔子。萧北阙笑而不语。

    直到工作人员来清场,萧北阙才站起身收拾了摊位,将剩下的无料包好,看了一眼时间:“走,吃饭去。”

    宋南归顿时支棱起来。毕竟之前和萧北阙一起吃饭,都是打25人副本时吃的加成宴席。

    吃过晚饭,萧北阙依然主动提出送宋南归回校。

    “这里离学校挺近的,”宋南归把地图导航给他看,“走十分钟就能到。”

    或许是眼花了?她有一瞬间望见了萧北阙目光中的失落,像一只狐狸委委屈屈地折起了它的耳朵。

    “今天刚好没什么风,我想走回去,顺便消食,萧老师要一起吗?”

    狐狸又立起了尖尖耳朵。

    当晚,方霜落敲响了宋南归的小窗。

    “怎么样怎么样?”方霜落开门见山,“进展到哪一步了?”

    “也没什么大的进展,就交换了手机号,其他没有。”宋南归瞥了一眼通讯录里新增的、备注为萧北阙的号码。

    “也行,慢慢来,比刚见面就动手动脚好多了,”方霜落那边弹来小海獭点赞的表情包,“我师姐喊我jjc去,回头有狗粮记得给我掰一口!”

    “你是海獭,又不是狗。”宋南归打趣。

    “可我也算是你俩的半个媒人耶!”方霜落反驳,“媒人想吃喜糖怎么了!”

    “好好好,有什么进展再来给你掰。”

    周一到周五各自有课,但总能忙里偷闲挤出时间约会。有时是萧北阙在H大门口等着宋南归从校车里蹦出来,有时是宋南归提前去二中门口等萧北阙下班,混在等着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堆里,主打一个惊喜。

    一月中下旬,寒假开始,宋南归即将离校回家过年,萧北阙陪她去车站。

    春运的车站前广场挤满了接送旅客的车,也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人。宋南归拖着行李箱下了车,扑面而来的冷风冻得她笼着双手往里头呵气。

    这是H市最冷的时候,前天新落了场雪,天寒地冻,却也冻不住周遭洋溢着的热闹欢腾。她摸了摸羽绒服的衣兜,确认身份证和学生证还在,一边朝停好车的萧北阙那边挥了挥手。

    “离发车还有四十分钟,刚好你进站后歇一会,”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如今萧北阙已经能很自然地将她的双手捂在自己手心暖着,“再见面就是三十年后了。见面一个月,分开一个月,很难不让人度日如年啊。”

    “那要怎么办呢,”宋南归就带着他的手轻轻晃荡,语气温柔又狡黠,“刚和萧老师奔现一个月,又要暂时回归网恋模式了。”

    萧北阙没有说话,只是含笑望着她。宋南归也抬眼与他对视,忽然嘿嘿一笑将双手从他手心抽出,整个人钻进他给自己暖手时自然圈出的空间,双臂环过他裹着厚厚羽绒服的腰身,抱住了。

    “这样够不够萧老师回味一个月?”额头抵着萧北阙肩头,宋南归埋在他怀里吃吃地笑,“你说过时间充裕的,不够就多抱一会。”

    这是第一次和她拥抱。萧北阙愣了愣,终于将虚悬在她身后的双臂收拢,鼻尖触着她温凉的发顶,轻轻回抱了她。

    “我很想说够,又觉得不够,”他说,“你这样,我会更想你的。”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呢?距离前世最后一次拥抱已经过了太久。

    宋南归到家时已是深夜,安顿好行李更是凌晨,于是她和列表报了平安,简单洗漱后就钻进了被窝。

    她梦见青蓝的山,山间寂寂,云雾重重,不远处的湖边是一座小别院,有人推门从屋里缓步走出——不,那不是人。随着那人完全走出屋檐投下的阴影,九条蓬松柔软的白狐尾也在夕阳中舒展开来。

    《山海经·南山经》记载:“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怎么会无端梦见青丘?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推着她往九尾狐走去,于是她看清了它的模样,正是半年前刚开始给萧北阙画稿时,曾在梦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星官。

    她又想起那幅插画上的宋南归,几千年前某个只得寥寥数笔的宋贤妃,年轻时的容貌也渐渐与如今的自己重叠。

    是了,萧北阙和宋南归,星官和太妃,萧老师和自己。

    她在头痛中昏昏沉沉地醒转,一眼望见搭在枕边的手,腕上辉光流转,印着一道紫金咒印。

    在平淡人生的第二十四年怀疑自己和男朋友有前世未尽的缘分,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显得离谱。

    可宋南归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擦了擦手腕,甚至用手机拍了照,最终只是反复证明了那道咒印确实存在。

    她自认并不是一个喜欢憋着事的人,更做不到等开学返校再找萧北阙问,思忖良久终于决定起身,披上厚珊瑚绒的睡袍,把自己关在开了暖灯的浴室中,对镜良久。

    如果星官转世是萧北阙,又如果太妃转世是自己。

    九尾狐是存在于神话中的生物,若以“青丘一日,人间三年”来算,白日里站在自己面前的萧北阙绝不止二十多岁,而是本体少说几千年的灵兽。

    ——在你漫长的生命中,所找寻和等待的人,是哪个宋南归?

    不可否认萧北阙在过去半年中流露出的感情是真诚且纯粹的,可如果他的找和等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望向自己时,看到的又是谁?

    “萧老师,你睡了吗?”天人交战无果,她最终选择给萧北阙发了消息。

    谁家好人凌晨四点半问别人睡没睡啊......大概得等萧北阙起床才能有回复吧。她百无聊赖地靠在浴室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刷新着聊天面板。

    萧北阙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状态栏突然就从“WiFi在线”变成了“正在输入中”——宋南归顿时屏息站正,也不敢再刷新,只等着萧北阙的答复。

    “能接视频吗?有些话我想着还是亲口说比较好。”

    “我家人还在睡觉,不太好吵到他们。”宋南归有点迟疑。

    “那身边能找到耳机吗?我说,你听着就好。”

    “行,那我去房间里拿。”

    视频接通,屏幕这端是捧着手机惴惴不安的宋南归——她暂时还没到把半夜起身不修边幅的样子给萧北阙看的思想境界,于是把后置摄像头对墙放着——屏幕那端是同样站在浴室暖灯下的萧北阙,后置摄像头对着镜子,将他大半个人都拍到了。

    “首先是这个,”他抬起左手,衣袖垂落露出和她手腕上别无二致的紫金咒印,甚至将手腕凑近摄像头让她看得更清楚点,“前世的萧北阙和宋南归执念太强、缘分未尽,孟婆只能给他们系了一对相配的红绳作为指引,再打发他们去转世投胎。”

    “可传说中喝过孟婆汤的人不是会失去前世的记忆吗?”宋南归打字回复。

    “这或许是天道的惩罚吧。孟婆汤没能洗掉星官的记忆,而这样的魂魄是不能转世为人的,”镜中的萧北阙周身渐渐显现出暖白辉光,狐耳和九条狐尾也出现在他身上,“于是星官转世成了九尾狐,而太妃转世为人。”

    他捏了捏头顶的狐耳,笑容中有几分苦涩:“可天道总不肯放她转世,将千百次找寻无果作为惩罚——所以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民间志怪小说常说狐狸食人精魄,我不做那事,却有着狐族一脉相承的能力,也能看到人的魂魄。”

    “我喜欢你,并非你与前世的太妃容貌相似,也不受红绳cao控,只因为你是宋南归,不管转世多少次、外貌如何变更,你的灵魂从来不曾改变。”

    “我在漫长时光里爱着的、追寻着的,一直是你,也仅仅是你。”

    七月初的某一天,灵狐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吹空调,忽然被门口搬行李的动静吓了一跳——萧北阙拎着一个大箱子,身后是探头和它打招呼的宋南归——没事了,是铲屎官和他的准未婚妻。灵狐打了个呵欠,又瘫回原处继续摆烂。

    萧北阙独居的公寓有间闲置客卧,灵狐饭后消食时会进去遛个弯。如今宋南归研究生毕业、留在H市工作、搬来和萧北阙同居,它暂时不能随意踏足其中了。

    说是同居吧,有时候也用不上那客卧。又是一个被主卧动静吵醒的深夜,灵狐在客厅的窝里翻了个身,抬起前爪将耳朵按下。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它才没看见某对小情侣在沙发上滚了几圈、匆匆忙忙滚回主卧的过程。

    也算是得偿所愿吧。灵狐望向落地窗外的星空。

    它忽然想起前世,太妃有身极美的粉袍,走动时翩翩舒展如春日桃瓣。因着不合太妃的位份尊荣,她只私下里穿给星官看过一次。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