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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婷提着几包糕点又提着几包药材,穿过奇门遁甲间的小路见到了要拜访的友人。 友人复姓诸葛,名渊,字辰墨,亲近熟稔的朋友都喊她四娘,此刻正坐在竹楼前的庭院中看着熬药的火候。 李玉婷将那一提溜的大包小包搁在石桌上,很是自然的拆开纸包吃起自己带来的礼物,还真别说,越是嗅着清苦的药气越是激发人想吃甜的欲望。 “辰墨这个年纪确实也是该做娘亲了呢。”李玉婷一边吃着软糯的米糕一边发出这样的感慨。 诸葛渊先是对李玉婷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一边压低了声音回应友人的取笑:“那师姐才是更该当娘亲的年华呢。” “我可没捡回这么大一个麻烦当儿子在照顾。”李玉婷看着诸葛渊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扔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去揪她的脸,理所当然的没能揪到,还被诸葛渊捏着扇火的蒲扇敲了下手背,“你知道你捡回来的这麻烦多大吗。” “小生可不知道师姐什么时候竟是这样怕麻烦的人,何况哪有什么麻烦呢。”诸葛渊不疾不徐。 李玉婷挑眉,指着诸葛渊身后挂着帷幔的木质摇床:“可不就是这个吗!” 掀开遮光的丝帘,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躺在里面,紧皱着眉攥着拳头,睡得并不安稳。 李玉婷站在旁边仔细端详着这个孩子,实在是想不通这么个又瘦又凶的小子到底是哪里迷住了诸葛渊,让这位向来不爱管闲事爱躲懒的闲人把他给带回家当儿子一样的养起来。 当然,这小子是一副好骨相,这段时日被诸葛渊养出了些许rou,脸上一团孩子气的软脂,看着便觉得可爱,长大了也必然不会差。但诸葛渊总不能冲着这好皮相才把这么个麻烦给捡回来吧。 李玉婷重申一遍:“你知道这小子是心素吧,是心素哦。” “师姐在说什么呢,小生不太明白哦,这不就是个孩子吗。”诸葛渊语气轻巧的换了话题,“师姐声音小些,火旺在睡觉呢。” “少装傻。”李玉婷这次总算捏住了诸葛渊的脸颊rou,“你是三清的心蟠怎么可能不知道,心素这玩意又好用又在某个大家都不明白的时间全都没了,现在留下的心素法器都是有价无市,别人要是知道你这里有个心素,这杏岛的安稳日子可就没了!” “知道你强,也知道杏岛是你布置了多年的地方,但他是心素你是心蟠,别人合计一下把你俩拆吧拆吧分了,腿归他手归我肋骨归你这颗漂亮脑袋价高者得,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买一送一的好事呢!然后一股脑的都打上杏岛来,你与世皆敌力竭而亡,我只能在事情了结之后偷摸上来给你立个衣冠冢!” 诸葛渊被揉着脸蛋,很是无奈:“师姐的构思也太丰富了……” “你就说有没有可能吧!” “哎……”诸葛渊叹了口气,“目前火旺是心素的事,只有我和师姐知道。所以不会有事的。” “万一哪个老怪物算出来了呢,这可是此世唯一的心素了。” “他们不敢。”诸葛渊耐心的和李玉婷解释,“心素之所以在某个时间就全部消失了,是因为这世界上只能有一个心素,而这唯一的一个,是▇▇。” 莫名的音节无法被人所聆听,甚至无法理解,李玉婷像是被迎头痛击了一闷棍,天地间唯剩下无序的杂音,她捂住耳朵,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脑子也给捂住。 诸葛渊等她缓过了这一阵,问:“师姐还要问他们为什么不敢么?” 李玉婷头痛欲裂,扶着脑袋跌坐在石凳上:“如果是和大司命有关,你早说不就行了,在这等着我呢!我白担心了!” “不是师姐要问么,小生难道一开始没有说过这里什么麻烦都没有吗?”诸葛渊算着时间,用布巾裹住药罐的把手倒出苦稠的药汁。 “最烦你们这些故弄玄虚的。”李玉婷咋舌,“你托我带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药材过来,是打算治这小麻烦身上的疯病?大司命挥挥手的事,怎么不来治自己的心蟠,还要你劳心劳力。” “师姐。”诸葛渊不轻不重的呼唤她一声,李玉婷知道自己那小小的怨念该适可而止了。 但她还是要说:“心素的疯病,是无法可治的,除非将他们身体里的先天一炁取出来,可先不说我们没这个手段,就说这个法子本身就不能用在这小子身上,没了先天一炁,他就不是心素了,大司命就是因此才不管的吧。” “火旺和大司命的关系……说来有些复杂,你不要将他当做寻常的心蟠。” “嗯?就像你和三清元尊那般?” “还要更特别些。师姐你就少打探些吧,头不疼了?”诸葛渊用筷子搅动着药汁,方便它迅速凉到可以入口的温度,“至于心素的疯病,除了影响先天一炁之外,并不是没有其他法子。” 李玉婷哼笑一声:“过往那么多大能可没一个能成功治愈过心素的疯病。” “他们都不是我。”诸葛渊平静的语气叫李玉婷听出了一种凌于云霄的张狂自满。 李玉婷赶紧又拆了包糕点,捻着片姜糖塞进嘴里压压惊,舔着甜味想起来:“诶不对,你这个治疗,应该在最开始就可以宣布结束了!毕竟哪有小孩子爱喝药的!何况这药闻起来就苦,喝了肯定也会吐出来!” “那就不劳师姐费心了,山人自有妙计。”诸葛渊走过去把李玉婷带来的大包小包都收好,“哪有带着礼物过来,却拆开自己吃的客人啊。” “那现在有了。”李玉婷回应道,但也没真伸手去把纸包给捞回来,只是看着诸葛渊俯身在桌案上整理纸包的模样,她忽而灵光一现,“那药不是他喝,是你喝对不对。” 诸葛渊收好东西起身,并不接这个话茬。 李玉婷却已全然了悟,她向来喜欢看人热闹,自然非要说个清楚明白,看看究竟是也不是:“富贵人家本就有给乳娘喂药,好以此来滋补体弱幼子的做法,虽然这样喂到那些婴孩嘴里,能起到的药效也就两三成,但你是三清的心蟠,你不一样,经了你身的药,不光不会损失药效,反而还有了更温和滋养好入口的效果。” “……”诸葛渊没说话。 李玉婷便从她这样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抚掌大笑:“唉……四娘啊四娘,你这可真是,尚未成亲就已经做了娘亲。你与这小麻烦也不过才差了十岁,日后这小麻烦长大成人,你们之间那可真是……” 她话未说尽,却极为意味深长:“以后他是唤你阿娘,阿姊还是……” 诸葛渊微微一笑,向来温柔娴静的面容里已经含着几分引而不发的怒气了,她说:“师姐,说了这么多,口渴吗?喝杯茶吧。” 话虽如此,此处却根本没有茶杯茶壶,诸葛渊更没有去拿的意思。 “好好好,我走了。”李玉婷告饶,今天的热闹已经看够了,人要懂得见好就收,何况这事…… 李玉婷又是兴奋又是手痒,心想着这事可太有趣了,往后这十几年可有的看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取材写本新书了,雨亭先生可太久没出新本子了! 等送走了李玉婷,那碗汤药也凉得差不多了。 诸葛渊叹了口气,仰着头将冒着热气的药汁一饮而尽,苦着脸含住李玉婷刚刚送来的姜糖。 正当她推着那张小床准备回房时,李火旺也从并不算安稳的睡梦中惊醒。 “渊jiejie?”刚睡醒的孩子声音还带着梦中残留下的惊悸沙哑,本能的看向床边能带来安稳舒心的存在寻求一些安抚。 诸葛渊伸出手去抚了一抚小孩子的头毛,轻轻地回应道:“嗯,我在这呢。” 又拿起小床边悬挂的竹筒,问:“要喝些水么?” 李火旺摇了摇头,从小床里翻身出来,帮着诸葛渊挪动这张木床,虽然他这个年纪这个个头能起到的作用聊胜于无。 诸葛渊一般不会让李火旺脱离自己的视线,李火旺也很习惯睡觉的时候也要被诸葛渊带在身边了,搬床的路线也记得清楚。 到了房间,李火旺看诸葛渊把门窗掩上,明白又到了喝药的时候了。 虽然李火旺觉得这个喝药的方式怪怪的,但他信任诸葛渊,因此从未提出过质疑。 也好在李火旺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不然倘若真的问出来了,诸葛渊也只能红着脸不知道如何给他解释。 可随着诸葛渊制定的疗程的进行,她也心知肚明,迟早有一天会到没办法解释的那个阶段。 但现在她不想那么多,只想把眼前的事给做完。 诸葛渊感到胸前熟悉的酸胀和一点濡湿,她解开衣襟,伸出手,欲将这小小的孩子揽入怀中:“火旺,过来喝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