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莲生（五）
11、莲生（五）
虽说阿多尼斯一直以喜怒无常著称，但他其实很少明确地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喜怒无常也多半是为了恐吓和树威，而这次，我却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怒意。 我搞不懂他的想法，明明最开始是他让阿比和我上了床，如今却对此感到如此愤怒。 阿比在花园里跪了三天。 这三天我路过窗口，眼睛都不敢瞟一下。 一直以来，阿多尼斯对我都很宽容，但我没想到他能宽容我到这个地步。 他说：“我的小金丝雀，你有多大的胆子我能不知道吗？一定是阿比威胁了你。” “我生气得正是这一点，对于家族而言，继承人不能将任何事情放在家族利益之上，而他今天为了你能背叛家族，明天他就能为了其他出卖家族。” 我张张嘴，冷汗瞬间从背后冒了出来。 阿比替我背了黑锅，但如果阿多尼斯知道我是为了莲生，恐怕我们两人都没有活路…… 不过拜此所赐，阿多尼斯没有心情追究莲生的事情，莲生被放了出来，偶尔在别墅遇到，我刚和他对视一眼，便立刻像做贼一样迅速移开视线。 趁着某天阿多尼斯不在的夜晚，莲生敲响我的窗户：“跟我来，阿玉，我们去海边。” 我看着高高的别墅阳台，心惊胆战：“不行，下不去。” 莲生却直接跳了下去，他张开手：“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我疯狂摇头，莲生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他坚定地看着我：“我会接住你。” 我看着明亮的月光撒在莲生身上，他的周围仿佛浮现出一种银白的光圈，就像是专门为拯救我而来神明，我心一横，闭上眼睛，往下一跳。 莲生果然稳稳地接住了我，他笑了笑：“你太轻了，该多吃一点。” 我推开他，幸好朦胧的夜色让他看不见我绯红的脸庞，我不知道说什么，口不择言：“保持一个好身材也是我的工作。” 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在莲生面前，内心升起一种自轻自贱的悲哀。 莲生拉住我的手，穿过茂盛的植被，他说：“不是说你不能追求漂亮，而是你必须增加体重，不然容易被海中的乱流卷走。” 我心一跳，意识到即使连我自己都自轻自贱的时候，莲生也从不会用那种的眼光看我。 我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莲生脚步顿了顿，他没有回头，只是一直朝着海边走去。 莲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两套潜水服，这种潜水服一般是岛上的仆从用来清理水下的珊瑚，我穿上明显大了一圈。 莲生叹了一口气，他捏了我的腰：“我就说你太瘦了吧。” 我红了脸，第一次为自己体重过轻而感到愧疚。 他拉着我的手，从潜水的地方慢慢下去。我看不清水下，生怕一脚踩空，畏手畏脚的。 “我在白天已经来看过无数次路线了，”莲生说，“你放心跟我走就行了。” 听了他的话，我顿时安心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莲生的话总是深信不疑，即使算来，我们其实刚刚认识不到一个月。 月光透过海面，我模糊地看到漆黑的水下巨石，游鱼从我脚边流走。 我不知道我们游了多久，我只是一直跟着莲生。 莲生问我：“你记住路线了吗？” 我羞涩地摇摇头，他笑了：“这很正常，我第一次下水的时候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下意识地问他：“你在海边长大吗？” 莲生没有回答，他看起来不太想谈起自己的家庭，不过也是，这个话题对于我们来说太过亲密了，可能是这种像是私奔一样的氛围让我产生了一种我们亲密无间、同生共死的错觉。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们回到岸上，在脱下潜水服的时候，莲生突然说：“是他们把我卖给阿多尼斯的。” 我一愣，道：“我也是，被我的父亲。” 莲生突然凑近我，他冰冷的唇在我唇上一触即走。 他说：“咸的，有海水的味道。” 他离得太近了，我透过他一张一合的嘴唇甚至能看到他红色的舌尖，在月光下，莲生清绝的脸却显出一种艳色。 我猛地将他扑倒在沙滩上，骑在他身上，俯下身狠狠地吻上他的唇，一边深吻，一边落泪。 莲生好笑道：“你哭什么？” 月光照着我们像一层轻纱，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么，只是胡乱地亲着莲生，莲生安静地躺着，任由我对他上下其手，直到我快喘不过气了，他才拍拍我的肩膀。 莲生无奈道：“舒服一点了吗？你小声点，别把巡岛的人引来了。” 我忍住啜泣，不好意思地放开他，我们就这样手拉着手回到了别墅。 离别前，莲生拉住我，他说：“我不能每晚都这样来找你，太危险了，如果计划提前暴露，所有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我紧张道：“那怎么办？” 莲生头发上沾着凌晨的露水，额发像蛇一样盘旋在一侧，他直直看着我：“你去求阿多尼斯，他会教你。” 如莲生所料，阿多尼斯对我想要学潜水这件事没有太多的怀疑，他甚至对我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阿比身上而感到高兴。 忘记了阿比，我们把很多日子的下午都浪费在近海的水中， 在澄澈的海水中，阿多尼斯拉住我的手，他健壮优美的身体在水下灵活地像是传说中的人鱼，而我笨拙地像蹒跚学步的孩子。 我看着他璀璨的金发在海中浮动，满脑子却是黑暗中莲生那被我亲得嫣红的嘴唇。 ——在我们的国家，莲生那样的不应该叫人鱼，而叫做鲛人。 比人鱼更加美丽，更加诡谲，也更加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