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拥4、巡视

    路易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睡过了一整个白昼。

    墨绿色的床幔低垂着，掩去许多烛光。一层松软的被子盖到她的锁骨，她感到身体酸涩，两腿之间像撕裂一样疼痛，几乎没办法正常的坐起身。然而呼唤仆人的铃铛却悬在床柱旁，必须起身才能触碰。

    路易莎只得撑住枕头坐起，准备摇铃呼唤胡丽亚或是其他侍女。

    一声清晰的茶杯与茶碟的碰撞声吓了她一跳，同时响起的还有亲王的声音。

    “你醒了。”亲王说。

    路易莎没有想到他还在，一瞬间陷入慌乱，她很快调整情绪：“是的。……殿下，请问您介意我召唤我的侍女吗？”

    亲王沉默一瞬，声音里透着一丝古怪：“你有什么需要？”

    路易莎抽了一只枕头垫在腰后，觉得舒服了一些。她叹出一口气，低声说：“我想喝水。”

    亲王替她摇了铃。

    过来的果然是胡丽亚，这位侍女为挣扎无法起身的路易莎大致梳理了头发，查看壁炉的燃烧情况之后，又吩咐人送来馅饼、乳酪、牛乳等柔软适合消化的食物。

    餐盘和小桌摆好之后，路易莎倚在床头缓慢的饮用红茶，用餐刀割开馅饼，留意到亲王在这般嘈杂中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茶桌前，低着头很冷漠的在翻看一本书。

    一段烛光摇摇晃晃地落在亲王脸上，照亮他眉间一丝似有若无的焦躁情绪。路易莎不禁轻轻的探询的问道：“殿下？”

    亲王把羊皮装订的厚重书本放到茶桌上，合起书页，路易莎没看清书的封面，只听到他问：“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她也停止了切割馅饼的动作，抬起头把目光落到亲王的下巴位置，保持一种既关注亲王又不逾矩的态度，回答说：“我想休息一会儿，之后或许会在城堡里走走。”

    阿贝斯亲王点头说：“可以。”

    这句“可以”是什么意思？是表示会和她一起巡视城堡？还是仅仅表示同意？

    路易莎没有解读明白，而出于一个妻子应有的温顺和体贴，她也不能莽撞无知地向他问出这个问题，只能低头表示她听到了亲王的回答，也表示接受他的一切安排。

    当路易莎吃完食物，更换了一身散步服饰，阿贝斯亲王仍然在等待她——交叠双手，以一种略带焦躁的平稳态度，一如在她出生后、与她成婚前的十多年里那样。

    那么他接下来的行为显而易见：带领自己的新娘巡视这座堡垒，既展示他作为领主和丈夫的权威，也确认她作为女领主的身份，向她过渡管理仆从和奴隶的权力。

    人类领主也会有这一举动，甚至由于他们不惧阳光，还会耗费更多时间，带领妻子乘马车巡视领土，使她成为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作为血族，亲王完全履行了一个丈夫的义务。相较于他初见时的冷漠态度，这显得非常顺利、对她非常尊重，和昨天的新婚夜一样，甚至使路易莎感到吃惊。

    “城堡建筑本身有十一层，地下另修筑了储藏室、刑罚室和监禁室。”

    在打开的卧房门口，亲王踩着猩红的羊毛地毯，简略的说。

    路易莎露出微笑，提起裙摆向他屈膝：“殿下，听从您的引领。”并揣测亲王不会带她参观地下部分。

    她与亲王并肩踏下一级又一级台阶，墙上等距悬挂有许多盏黄金灯台，灯台被打造成纤细的鸢尾花枝造型。白蜡烛的烛光照亮了镶嵌在窗框间的彩色玻璃，与贴金箔的墙壁相应，几乎使路易莎眩晕。

    亲王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对视几秒之后，他对她说，仿佛刚才有一瞬间，他也不知道应该称呼她什么。

    身后跟随有十多名男仆与侍女。走廊和敞门的房间里还有一些正在进行工作的仆从。

    亲王领她向下，穿过三层楼的走廊，经过上百个房间和数不清的古董。房间有些明亮，有些幽暗，书房和小会客厅的墙壁上悬挂有若干副这个家族族裔的肖像画，角落里的灰烬再怎样打扫，还是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当他将她揽在臂弯里穿过楼梯和走廊，便如同摩西分开红海，受到两侧仆人的躬身行礼。

    他们是人群的焦点，领地的主人，经由昨日的仪式成为夫妇，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共享权力和荣誉，并将有朝一日共享生命。路易莎在巡视的过程中再次意识到这一点，与他相贴的手臂微微颤抖，感到一丝难言的烦乱心情。

    雕塑和东方瓷器的花纹也繁丽如她的心情。当路易莎走得疲惫，双腿被疲惫侵袭，他们终于停了下来，走进一间灯火通明的餐厅。

    长桌上已准备好餐点。有白奶酪，黄油煎鱼，牛rou薄片，海扇贝，沙拉，奶油芦笋汤，还配有餐前面包和作为餐后甜品的松露蛋糕，很显然是为路易莎准备的。亲王坐在她对面，只喝了一杯暗红色的液体，不用介绍也知道那是血。

    路易莎问亲王：“这是您固定的用餐时间吗？”尽管她心里认为把血族进食称作进餐有些怪异。

    亲王的手捏住酒杯，他先是看了她一眼，才回答说：“大多数时候是。”

    餐后两人巡视了剩余几个楼层。

    大半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亲王送她回房，到达卧室门口之后，他以目光示意，他身旁的一个侍从则端着托盘上前。

    托盘上摆有一大串钥匙，大多数是金质与铜质，也有少数几把是精美的陶瓷材质。亲王从托盘上拿下这串钥匙，把它递给路易莎，再由路易莎递到她任命的女管家胡丽亚手里。

    亲王靠近路易莎，和她站在一起。路易莎以为他要交代钥匙相对应的房间和橱柜，或是安排一些事情。然而亲王只是低声说：“清晨我会来找你。”

    清晨之于血族，如同黄昏之于人。

    路易莎张嘴呼吸，脸上浮现出红晕。她对他说：“好的，殿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