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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和我约会吧

    这是胡丽第二次哭着来杨贺办公室了。

    她带着口罩,走路一瘸一拐,头发也没有扎起来。半张脸隐藏在披散的头发里。一大清早她就早早在办公室里等着了,缩在一旁轻轻的啜泣着。

    杨贺一到办公室就被她吓了一跳。忙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来“怎么了?”他皱起眉头。

    “老师……”胡丽抬起眼,一双核桃似红肿着的双眼,里面蓄满了泪。“她们欺负我…打我……”

    她抬头哀哀看着杨贺。杨贺一直很关照她,对她也出奇的有耐心。有一次她一道题不会,杨贺反反复复和她讲了半个小时,直到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杨贺和她遇到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恶劣低俗的同龄男生,勾心斗角的女孩子,麻木度日的父母,混日子的老师。杨贺是优越的,挺拔的,白色的衬衫笔直,挽起袖口露出白净的手腕。

    这样的人和她说“我会给你一个公道”就好像是来拯救她的混沌的人生。

    杨贺看着她,脸上几个浮肿的巴掌印,带着血痕触目惊心。他心里暗道不好,一个人的影子慢慢浮现出来。

    “是谁干的”说完他喉咙紧了紧,暗自握紧了拳头。

    “周可”胡丽说的很轻,却没有犹豫。

    这两个字好像一把穿心的子弹,一下子把杨贺打得瘫软。全身的骨头都抽走了,化成一摊泥。恐惧攫住了他的全身,周可就像一条毒蛇,潜伏在他人生的各个角落。

    胡丽见他久久不开口,有些异样“老师?”

    杨贺惨白了一张脸,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勉强向她笑了一下,简直能称得上是惨笑“你先回去,我会找她谈话”

    和周可的谈话约在了学校的一个角落。实验楼的背面。

    杨贺不敢在办公室里和她讲话。周可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旦被人知道了那些事,他的人生就会成为一堆碎末。

    从实验楼上完实验课的周可走出教室的时候被杨贺叫住了。这样的场面有些滑稽,分明是找她谈话,杨贺却心虚的满头是汗,地下党接头一样左顾右盼。

    周可看着他,想起一周之前把她叫到办公室时那个气定神闲,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差没有一个金碧辉煌的王座好让她跪下。

    她于是勾起笑。眉目盈盈的走过去,轻快的喊他一声“杨老师——”

    杨贺左右瞟的眼珠终于定定得在她脸上了。他狐疑又谨慎的打量她,再三斟酌着开口,声音沙哑。

    “你…是不是打了胡丽?”这句话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心脏剧烈的翻涌着,他人生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他是软弱的,弯着脊梁的,被人威胁着的。

    周可的大眼睛骨碌一转,无辜得瞪大了“她怎么了?!”

    杨贺知道她是天生的演员。那天晚上可以一边带着笑容一边用凄厉的哭嚎报警。他知道她披着人皮装得无辜,出奇的愤怒起来。

    “我知道是你做的!不要再撒谎了!”他猛然提高了嗓门。

    我知道是你做的。

    这句话是周可听到的第二遍。她心里一些虚无的冷慢慢爬上来。泛出一些柔软的委屈来。

    她定定得看着他——杨贺紧皱着的眉头,严厉的怀疑眼光,微微颤抖的手。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并没有完全被她摧毁,仍然轻贱着她。

    流淌着黑色粘液的毒蛇从心里爬出来,吐着杏子。她非要毁了他不可!把他碾压拆落成一片又一片,埋在土里的的尘埃。

    她脸上绽放出一种天真又愉悦的表情,眼睛盯着杨贺的下体看。杨贺被她看得呼吸困难,不由得后退。

    “杨老师……我以为,那天晚上之后你就会相信我的……”周可笑得眉眼弯弯。“那天晚上”四个字炸响在杨贺耳边。不受控制的他就想起自己和周可融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湿软紧缩的甬道……喉咙一阵阵发紧,他的话随着一口唾沫咽下去了。

    一种极其可怕的无力感从心里漫出来,将他的手脚浸得瘫软。本来支撑着他的正义此时变得孱弱不堪了,一把寒光凛冽的刀悬在他头上——周可一定会把那件事爆出来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干了那种事情!

    胡丽的惨不忍睹的脸在它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泪盈盈的样子很快破碎了。脚底一阵阵的发软,周可勾人的黑眼睛在阳光下旋转,他可耻的从胡丽身前躲开了。

    哆嗦着有些绝望得开口,像是捕兽笼里的受伤的兽“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等着她说出不堪入目的话。而周可只是看着他。眼神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一些阳光撒在她的脸上,浅粉色的嘴唇发着柔光一样。

    她说“老师,和我约会吧”

    周末的游乐场人山人海。周可迟到了五分钟。

    她紫红的头发扎成了乖巧的双马尾,在阳光下透出一种靓丽的酒红色。没有化妆,没有夸张的色彩。白白净净的一张脸,青春的清丽在眉眼间焕发。大大的,猫一样的黑眼睛是流光溢彩的黑曜石。秀气又挺拔的鼻梁,浅粉色的嘴轻轻抿弯起。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走过来带着一阵清风——她确实是极好看的女孩子。

    杨贺在原地杵着,远远的只看到那一头紫红的头发在阳光中明亮着。周围的一切,熙攘的人群,各色的器材都在这一头红发中变得荒诞迷离,像一个离奇的梦境。

    他今天穿的和昨天一样。白衬衫和西装裤。眼下两个黑眼圈,明显是一宿没睡。清晨早早出了家门,蹲着在外面抽了快一包烟。

    他抽烟抽得极凶,不要命的抽法。香烟已经成为了他的镇定剂,只有整个人浸润在眼草里,他才能清醒下来自己在做什么。

    周可大老远瞧见了他,一下窜起来张开双臂,像一只小鸟一样飞奔过来。两只眼睛亮闪闪的,大喊“杨老师——”

    杨贺下意识得想要去摸烟盒,但又僵住了,只被一个柔软的身体扑了个满怀。

    他僵住得动不了,只有眼珠子跟着女孩转。他疑心眼前的人不是从前的周可,那个粗鄙的,恶毒的,yin荡的女鬼。未施粉黛的脸从他怀里仰起头来,浅粉色的唇,小小的贝壳一样的洁白牙齿。弯起来笑的一片灿烂的眼眸,里面倒影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她是谁?

    阳光撒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莹莹一层光。她美得清丽又纯洁——杨贺发觉他一点也想不起来初遇的那个晚上了,记忆里烂醉的周可抬起头来仍然是盈盈笑着的脸。

    他不敢看她了,慌得移开眼神来。周可笑嘻嘻的挽过他的手,拉着他往大门口走。

    大门那边人来人往,没有人在意一对看起来奇怪的情侣。杨贺像一个刚刚出厂的机器人,僵硬又迟钝。被周可拉着走在人群中。

    周可脸上全然是和男友出游的欢呼雀跃了。叽叽喳喳得围着杨贺“老师老师我们去玩海盗船吧!”

    这个小城市的游乐场比起杨贺之前呆的省会寒酸了许多。周可却兴奋得过了头,无数的欢乐从她身上蔓延洋溢出来。这种快乐纯粹得毫无威胁,杨贺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你之前没来过游乐场?”他问,就连婷婷都要把各种游乐场玩腻了,哪还会有人和进了大观园一样。

    “没有诶,小时候爸妈总吵架不管我,长大了也不好意思和别人说我第一次来,就一直没来玩”周可语气轻快的回答,眼神却不看他,一直瞅着各种设施看个没完。

    杨贺默然了一会,跟在她后面。发觉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有着大大的方领口,露出锁骨处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肌肤上坠着一个小的吊坠,红色的一朵玫瑰。在阳光下盈盈闪着光,女人的肌肤是世界上最美的绸缎,软的暖的,水一样的波澜。

    他呼吸一滞,悄悄得又移开眼去。

    人太多,他们不得不一边吃中饭一边排过山车的队。周可一手端着甜筒,一手拿着一次性筷子在夹杨贺手上端着的面皮。面皮很长,她不得不低头埋在碗边吃,像一只被投喂的小猫。

    杨贺看着她一头紫红色的发在阳光下泛着光,突然察觉出张扬的美丽来。

    快要排到的时候,杨贺有些紧张。他不算什么胆子很大的人,一直不喜欢这种过于刺激的活动。此时心跳加速 他偷偷呼了几口气。

    周可敏锐的察觉到了,笑着凑到它面前,淡粉色的唇一逼进,他又僵住了。“老师,你要是害怕就拉住我的手。”

    杨贺干咳两声,眼神飘到上一批从过山车上下来的人,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没事。”

    爬到坡顶的时候,在游乐园的最顶端,大抵也是这个城市的最顶端。旁边的山和远处的城市在他面前一闪而过,随即心跳“轰”得一声,整个人悬在了空中俯冲。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不断充血的大脑,疑心要休克的心跳加速和在旁边的人。

    他几乎是本能的,下意识的,抓住了旁边的手。那只手是微凉的,柔软的,纤细的。

    他为什么在这里,他怎么来的他都忘了,他只是抓住了一只手。在半空中死死的攥着,周可的手。

    一声叫喊从快要休克的心脏那里涌上来,窜到喉咙唇齿边。杨贺禁不住得,大吼了一声“啊——”

    这声叫喊被淹没在一车人的尖叫中,听不见了。

    快要结束的时候杨贺才缓过神来。他模模糊糊看到了下面正在排队的人,这才惊觉自己还攥着周可的手。

    两个人都出了许多手汗,黏糊糊的湿热的汗。杨贺疑心那是一层胶水,他猛然抽出自己的手,心跳却又诡异的动荡起来。

    周可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坐着,什么也没说。

    从过山车上下来的时候杨贺整个人都是红的,一身的汗。周可也看起来晕乎乎的,走两步突然惊叫一声“啊!”摔倒在路边。杨贺连忙上去扶她“怎么了?”

    周可苦着一张脸,泪光一闪一闪得“好像崴脚了”杨贺往下看去,纤细的脚踝那里红肿了一片,看起来伤得不轻。

    “可以自己走吗?”他皱眉,想要搀扶她起来。脚刚一落地,周可便惨叫着呜咽了“老师…你背我走吧”声音带着哭腔,委屈的可怜兮兮。

    杨贺没办法,叹了口气蹲了下来。一个身体轻轻覆了下来。软的,温热的。一接触就引起一片颤栗。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形状,两座山丘,流溢的雪rou,柔软的腰。他下体一紧,几乎按捺不住。

    他之前从不知道自己是这么重欲的人。周可身上的随便某一处都能让他联想宕开去。他只能将之归结为那个荒诞的夜晚。只是他现在疑心那天晚上——他果真脱身不了吗?

    他觉得背上这副身躯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压的他抬不起头来,压的他审视自己。他是被逼迫的——一个十五岁女孩果真有这么大的威胁吗?

    来到游乐园之前,他以为又是嘲讽戏弄他的把戏,一个疯子的报复。可是在游乐园里的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纯洁又天真,身上流淌着温柔和愉悦的河流,轻柔的抚慰了他几乎崩坏的人生。他隐约察觉这又是美杜莎的迷幻药,可就像那一个晚上一样,他又沉没在迷幻的美好里了。

    他的脚步在颤,背一片僵麻。看起来摇摇欲坠了。“不”杨贺心里喃喃自语“不能这样,她是我的学生!我疯了吗!”

    这时候颈窝处传来一阵濡湿,有眼泪,温热的落在他的脖颈处。一片颤栗。周可趴在他肩头,无声的落着泪。

    心中震颤,他不禁停住了脚步。心跳声中他听到了周可的话“对不起…老师…不要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