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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回 绶彩萱庭富贵满堂,敬祝千龄松椿比寿

    

第二百六十四回 绶彩萱庭富贵满堂,敬祝千龄松椿比寿



    翌日一早,诸事便预备起来。

    翠儿捧着一套绣工精妙的淡红色衣裙,服侍絮娘穿上,小心梳理着如云的青丝,对着铜镜赞叹道:“夫人这些年的模样都没怎么变过,换上这身新衣,瞧着比之前还要年轻几岁呢。”

    “照你说的,我岂不成了老妖婆?”絮娘笑着摇摇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下意识扭头往后看,“阿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蒋星渊换了身同色的衣袍,袖子和下摆间绣着不打眼的金线。

    他鲜少穿这样喜庆的颜色,好在面如冠玉,气质清贵,倒也压得住。

    “娘可不是什么妖精,你是天上的仙子。”他接过翠儿手中的玉梳,打发她出去,亲自给絮娘梳头,“我请了个戏班子过来,娘喜欢听什么戏,尽管开口。待到吃过长寿面,咱们去游湖。”

    絮娘对他言听计从,道:“你安排就是,怎么样都好。”

    两人相视而笑。

    这当口,有个没长眼的小厮一头撞进来,禀报道:“夫人,贺兰殿下那边派信使给您贺寿,带来好几车礼物,问您上个月为什么没有回信。”

    “没规矩的东西,滚出去!”蒋星渊脸色一寒,厉声呵斥。

    小厮这才瞧见他,慌里慌张地给了自己一嘴巴,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小的这就滚!”

    “阿渊……”絮娘被蒋星渊的反应吓了一跳,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当初说好了的事,你拿底下人撒气做什么?上个月确是我忘了回信,你等我一会儿,我写好信,咱们就去听戏。”

    蒋星渊缓了缓神色,将精致的香粉盒子塞进她手里,道:“不急,你先打扮打扮,试试那盒新送来的胭脂。我瞧瞧你们在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他走到窗边的桌子前,打开抽屉,看到里面早积了厚厚一沓信笺。

    分别之后,贺兰缙云的废话有增无减,动辄洋洋洒洒数千字,既关心絮娘的饮食起居,又不乏狎昵之语,逼迫她回答许多极为露骨的问题。

    絮娘手持朱红色的胭脂花片,心不在焉地抿了抿唇,沾上些许艳色,时不时回头看蒋星渊一眼。

    虽说与贺兰缙云通信这件事,出自他的授意,她也没有在信里写过什么逾矩的话,可他这么一目十行地看着,她竟觉得心虚。

    好不容易等到蒋星渊放下信笺,絮娘悄悄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阿渊,你看这胭脂的颜色好看吗?”

    蒋星渊不假思索地回答:“好看。”

    他在桌前坐下,铺纸研墨,手执湖笔,语气恢复了一直以来的镇定:“娘,是我考虑不周,他这样纠缠不休,你应付的时候,难免劳神。好在我会模仿你的字迹,往后这些信件,就由我代你回复吧?”

    毛笔吸满墨汁,迟迟没有落笔,“啪嗒”一声,坠下黄豆大的墨点,在纸上晕开。

    他屏息凝神,等待絮娘的回答,因着混淆了时间的快慢,心底有些焦躁。

    好在,她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柔和的嗓音及时响起,带着无限的信任与纵容:“好啊,那就辛苦你了。”

    蒋星渊重新展露笑容。

    半个时辰后,盛装打扮的絮娘由高挑俊美的少年扶着,徐步走出卧房。

    院子里张灯结彩,四处挂着花球,布置得像过年一般。

    下人们换上干净的新衣,齐齐跪在台阶下,给絮娘贺寿:“祝夫人四时安康,岁岁无事,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絮娘听他们喊得整齐,用词又雅,立时猜到这是出自蒋星渊的手笔,回头看了他一眼,使翠儿给大伙儿发赏银。

    “阿渊,你费心了。”她边往戏台走,边打量四周的景致,见干枯的树枝全都消失不见,低矮的灌木丛也被精心修剪了一遍,有些受宠若惊,“一个寻常生辰,又不是整寿,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说过要好好乐一乐。”蒋星渊毫不避讳地拥住她的香肩,低头在桃腮上轻吻,“今年准备得仓促,我还觉得委屈了娘呢。我保证,待到明年、后年……一定比这回隆重得多。”

    他已经拥有令众人仰望的权势和财力,当然要把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都搜罗过来,送到她手里,换得美人一笑。

    听到蒋星渊的承诺,絮娘心里有些不安,却不好拂他的意。

    两个人并肩坐在戏台底下,早有机灵的婢女送来戏折子和时鲜果点,恭请他们点戏。

    絮娘和蒋星渊头抵着头,小声商量,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提一个,他否一个。

    “娘,你别看这折《长生愿》名字好听,讲的却是唐玄宗和杨贵妃阴阳相隔的故事,太不吉利。”蒋星渊翻到下一页,只觉哪个戏都不顺眼,“还有这个,讲的是穷秀才高中状元之后,抛妻弃子;这个讲赌徒作恶多端,遭到报应,堕入畜生道受尽折磨……”

    他阴恻恻地瞥了班头一眼,问:“你们平日里就唱这些给人祝寿?”

    班头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赔笑道:“公子莫怪,前头这几折有文戏有武戏,瞧着热闹,平日里点的人可不少。您要是想听吉祥些的,就再往后翻翻,咱们排了好几个新戏,还没在人前演过,正好请您和夫人掌掌眼!”

    蒋星渊又翻了几页,问道:“这出《双飞蝶》,讲的是梁祝的故事?”

    班头点头哈腰道:“是,是。”

    他忖度着男女殉情而亡实在凄苦,又没什么打戏,只怕更不讨贵人的喜欢,便道:“公子若是都瞧不上,咱们给您二位表演个戏法儿热闹热闹?”

    “不必。”蒋星渊捏了捏絮娘的手,偏过脸征询她的意见,“娘,我们点这个好不好?”

    于蒋星渊而言,同生或者共死,都是极为美满的结局。

    絮娘柔顺地道:“好啊。”

    说来也巧,她今日佩戴的发簪上,正好缀了一对青玉蝴蝶,这会儿在太阳底下隐隐闪光,薄如蝉翼的蝶翅扑簌簌扇动,好像下一刻就要飞起来似的。

    蒋星渊专注地望着她的娇态,在台上戏子咿咿呀呀的唱声里,俯身衔住其中一只蝴蝶,“咔嚓”一声,用力咬下,紧贴着心口,珍藏在襟内的暗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