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第三十七集)
作者:弄玉&龙璇 字数:62929 章 长秋宫前,临时张开的帷幕遮不住漫天飞雪,鹅绒般的雪花片片落下,沾在 座中诸人的衣冠上。只不过此时没有人在乎这点雪,众人神态各异,目光不约而 同地落在座中那个年轻人身上,眼中的意味更是耐人寻味。 杀死吕雉!彻底清除吕氏势力! 程宗扬的提议简单而直接。 刘建一方的使者对这个提议显示出极度的热情,甚至不等苍鹭开口,一直隐 而不显的剑玉姬便直接表态,时间给予支持。 霍家一方则是避而不理,霍去病装聋作哑,摆明车马要置身事外,不愿意承 担杀死太后的罪名。 金蜜镝没有开口,但拧紧的眉头已经表明他的态度。 不仅几方势力各有心思,连同处于一条船上的三位中常侍也态度迥异。徐璜 脸色煞白,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唐衡双手抚膝,神情凝重,眼中的反对明 显要多于赞同。单超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眼中却多了一抹视死如归的决绝。 「今日之事便议到此处。」金蜜镝果断取消商议,起身道:「诸位各自回去 整顿兵马,天明之后依策行事。」 金蜜镝选择略过程宗扬的提议,苍鹭却没打算轻易让步。他弹了弹衣襟上的 雪花,淡然道:「以草民之见……程大行方纔所言就颇有道理。」 赵充国凶神恶煞般说道:「说的啥?我没听见!你小子再说一遍!」 苍鹭瞥了他一眼,木着脸没有作声。自己要敢重说一遍,立刻就会被这家伙 抓住把柄,将谋弒太后的罪名扣在刘建头上——这种拙劣的伎俩,自己当然不会 中计。 除了苍鹭,其他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诛杀吕雉的话头。众人各自散去,最后 一个离开的是单超。他恭敬地向程宗扬施了一礼,躬身退到帐外。 帷幕内只剩下金蜜镝和程宗扬两人。 看着金蜜镝冷硬的神情,程宗扬肚子里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所谓亲贤臣,远 小人的道理自己当然知道,可知道归知道,只有亲身接触之后,才会发现,小人 之所以是小人,正是因为他们那么容易亲近。就比如jian臣兄,即使自己说月亮是 方的,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上场,力证月亮有几条棱几个角。而贤臣往往 固守原则,不知变通,让人敬而远之,着实亲近不起来。 得了,自己也别跟他费舌了。他不是忠臣吗?皇后下一道诏书,比自己说一 万句都好使。 程宗扬转身要走,金蜜镝却跨出一步,不偏不倚挡住他的去路。 程宗扬道:「金车骑为何拦我?」 「程大行要去何处?」 「金车骑应该明白,眼下的情形无论如何也拖不得。」程宗扬尝试作最后一 次努力,至于能不能说服金蜜镝,自己就不抱任何指望了。 他抬起手掌,「千万别跟我提召董卓入京的事!行,我知道你们说的那位董 破虏慷慨豪爽,勇而有谋,才武过人,有健侠之名,手下将士更是敢战精锐,足 以平定逆贼——可是我胆小啊!引郡兵入京,这个险打死我都不敢冒!」 金蜜镝道:「你认为老夫的布阵,不足以攻灭吕氏残军?」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程宗扬不客气地说道:「敢问金车骑,明日一战, 你有多少胜算?」 金蜜镝沉声道:「我方有隶徒两千,羽林天军千余,江都建太子一方尚有三 千余人。眼下长水军已经反正,吕巨君所领不过左武军第二军、射声军残部,能 战者总计不及两千——以三敌一,明日一战,我方必败无疑。」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必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金蜜镝道:「若只有羽林一军,明日即使以一敌二,金某也有七成胜算。加 上董宣的两千隶徒,金某尚且有五成把握。但若加上刘建党羽,明日一战绝无胜 机。」 老金这是明白人啊。眼下的局势,吕巨君所领的兵马并不可怕,但加上刘建 一方这个拖后腿的,就变得险恶起来,人数越多,胜算反而越少。 「既然必败无疑,金车骑为何要拦我?」 金蜜镝道:「程大行欲往何处?」 程宗扬坦白地说道:「诛杀吕雉这么大的事,金车骑既然不同意,我只好禀 报长秋宫,请皇后殿下定夺了。」 金蜜镝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想让殿下背负弒母之名吗?」 此言一出,程宗扬不由张口结舌。自己当然不是想往赵飞燕头上推卸责任, 可这不是你老人家不同意,才逼得我搬出长秋宫吗? 程宗扬半是嘲讽地说道:「金车骑不会是要为太后肝脑涂地吧?」 「你以为金某是那种唯知尽忠的愚人?」 金蜜镝背负双手,微微昂起头,望着火光下巍峨的宫阙,「汉国民风勇烈刚 健,朝野之间,忠贞之士比比皆是。单论忠义,原也轮不到金某这个异族之人名 列辅政。吕氏所为,堪称国贼,诛灭吕氏,是为生民除恶,金某为何要反对?」 程宗扬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嘛,金车骑怎么会是那种不知 轻重缓急的庸人呢?既然金车骑也同意,我们就来商量商量怎么诛灭吕……」 「你错了。」金蜜镝打断他,「我说的是吕氏后族,而非太后。有些臣子为 了替主上分忧,不惜去做种种脏活,甘愿背负骂名,以此自诩忠义无双——如此 行径,不过是玩弄权术而已。须知天子行事,如日月行天,世人皆见,自当正大 光明。何况我汉国以孝治天下,士子以孝廉入仕,天子谥号必以孝字为先。若将 孝字弃若蔽履,无异于为图一时之快,而坏百世基业。其间得失,程大行尽可以 不计较,但金某身为辅政,又岂能置之不理?」 程宗扬总算理解了金蜜镝的苦心,他不是愚于忠孝,而是作为辅政,必须要 为汉国的长远考虑——问题是这关自己鸟事? 程宗扬索性道:「敢问金车骑,怎么光明正大地解决朝廷乱局,还不耽误为 太后尽孝呢?」 「上太皇太后尊号,移居长信宫。」 程宗扬沉默半晌,金蜜镝的意思是给吕雉足够的尊荣,但必须让她离开权力 中央。不过自己对此并不看好,先不说吕雉接不接受,即使她同意交出权力,可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彻底灭掉吕氏,天知道将来还会有什么幺蛾子? 看着金蜜镝的脸色,程宗扬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够作出的最大让步了。 「可以。」程宗扬眼也不眨地答应下来,「下官这便去永安宫,恳请太后移 宫。金车骑若是不放心,可以让赵长史随我一道。」 金蜜镝扬起头,望空道:「尊驾以为呢?」 空中一声轻笑,一个身影伴着雪花,宛如飞鸿般飘落下来。 剑玉姬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袍,整个人如同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那条白袍式样 简约到了极点,反而看上去有种出尘的神圣感。她的长发挽成一个椎髻,髻上戴 着一支青玉簪子,簪身光华流动,一看就不似凡品。此时踏着白雪款款行来,整 个人如同幻影一样,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丝毫痕迹。 「江都王邸宫人,见过车骑将军。」剑玉姬一边说,一边依着宫人礼数,侧 身施了一礼。 金蜜镝望着她,良久道:「太平道?」 剑玉姬单掌竖在胸前,重新稽首施礼,「太平道大贤良师座下弟子,见过金 车骑。」 「朝廷之事,尔等也敢插手,大贤良师不怕诛灭吗?」 剑玉姬不动声色,从容道:「我太平道唯以天下苍生为念,无暇谋身。」 程宗扬表情怪异,别人是狡兔三窟,这贱人却是一堆化身,居然又冒出来一 个太平道的身份——汉国的太平道不会已经被她鸠占鹊巢了吧? 「车骑将军方纔所言皆是正理,奴婢钦服不已。」剑玉姬道:「只是长信宫 远在上林,如今天寒路滑,车驾难行。依奴婢之见,当诏命洛都令,征发徭役, 以黄土筑路,以免延误太后凤驾。」 金蜜镝道:「筑路之事,请建太子赴长秋宫自禀。」 剑玉姬说的筑路只是试探,要紧的是以谁的名义下诏,让洛都令征发民夫。 金蜜镝要是稍有疏漏,一不留神答应下来,刘建转头就敢以天子的名义下诏, 再堂而皇之地宣称得到金车骑的支持。但金蜜镝岂会轻易入套,他寸步不让,让 刘建亲自到长秋宫觐见禀报,逼其以臣下自居。 眼下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剑玉姬投石问路,一击不中,也不再纠缠,慢条斯 理地说道:「请太后移宫之事,关乎社稷,想来金车骑也不欲惊动太多人,招惹 物议。金车骑若是同意,程大行、赵长史以外,我方也去三人。」 程宗扬心下一动,眼下几方势力,就数刘建的党羽人马最多,尤其又莫名其 妙地蹦出来一个太平道,令人摸不清深浅。眼下她主动提出限制人数,自己求之 不得,当即说道:「那好,每方出三人,加上我这个带队的,一共十人。」 剑玉姬道:「金车骑觉得呢?」 雪花落在剑玉姬的身影上,随即消失不见。金蜜镝知道眼前只是个虚影,不 愿多费口舌,只略一点头,应许下来。 剑玉姬轻笑道:「十人也不算少了,一道去的话,只怕惊扰了太后,不如分 道而行。」 ………………………………………………………………………………… 「一共十人?」秦桧问道。 程宗扬点了点头,「那贱人要求分成三组。长秋宫去的是单超,金霍一方去 的是赵充国和冯子都,那贱人只说他们收买了一名永安宫内侍,其他两人没提。 我们这边你和卢五哥肯定是要去的,还剩下一人——四哥呢?「 「斯爷神龙见首不见尾,」秦桧道:「眼下多半在凉风殿。」 吕巨君已经是瓮中之鳖,盯紧刘建纔是正事。有斯明信盯着,自己能放一百 二十个心。程宗扬想了想,「卓教御呢?」 秦桧道:「尚在宅中,此时相召,只怕要半个时辰才能到。」 自己手边的人马大都投入宫中,再把卓云君召来,老巢就彻底空虚了。剩下 的人手里面,吴三桂是阵前猛将,入宫行刺这种事非其所长。王孟也是一样,而 且长秋宫同样需要人坐镇。至于蔡敬仲,自己一想起蔡爷,就心头发慌,头皮发 麻,都快落了心病了。刺杀太后这种大事,自己带着蔡爷这种行为完全无法预测 的妖人,到底是找虐呢?还是找虐呢? 「让蒋安世去。」程宗扬拍板道:「三组人分成三路,分别走东、北、南三 路,在永安殿会合。剑玉姬要了东边一路,由永安宫那名内侍带领。你看怎么安 排分组合适?」 秦桧心念电转,这十人分属三方,甚至五方势力,如何分组可以说关系到整 局成败,大意不得。 片刻间,秦桧厘清头绪,说道:「东边一组出于剑玉姬的安排,必须有强力 人物坐镇,此人非卢五爷莫属,再加上赵充国,定可万无一失。单常侍熟稔宫中 道路,可以独领一组,依属下之见,不妨由他走北路,再辅以蒋安世。这两人都 是信得过的,剑玉姬那边无论去的是谁,都难以搅起风浪。」 程宗扬想了想,「永安殿位于北宫东北角,剑玉姬占了东路,单超和蒋安世 走北路,我们选南路的话,要穿过大半个宫城,似乎有点太远了。」 秦桧提醒道:「主公莫非忘了复道了么?」 程宗扬一拍额头,要不是秦jian臣提醒,自己真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吕巨君和刘建都是饭桶啊!怎么都忘了两宫之间的复道?!」 「并非两人的疏漏。」秦桧道:「当初吕淑的卫尉军撤退时,在复道内堆积 了大量木柴、灯油等物。整座复道都架在空中,通体木制,一旦纵火根本无处可 逃。刘建军不敢借复道进攻,不过他们也如法炮制,在复道另一端同样堆积大量 木柴和灯油,派人看守。眼下双方投鼠忌器,谁也不敢拿这条复道作文章。」 「戒备很严吗?」 秦桧道:「两宫之间的复道长近七里,吕氏和刘建的手下都只敢待在复道两 端,中间全是空的。」 「中间没有人?」 「一个人都没有。」秦桧道:「尤其是夜间通行须用灯火,更无人敢进。」 深更半夜,举着火把钻进泼满灯油的木制建筑里面,压根儿就是找死,难怪 没人敢进。程宗扬奇道:「你怎知道的这么清楚?」 秦桧咳了一声,「属下原本准备派几个人过去,看有没有机会好替他们放把 火。」 程宗扬忍不住狠狠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煽风点火这种事干一回两回不难,难 的是时时刻刻都cao着煽风点火的心思。真不愧是jian臣兄,周到人啊。 程宗扬心思活络起来,这条复道用来通行大军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只是几 名高手,这条复道就是一条难得的捷径。 「那我们就选南路,走复道。你、我再加上冯子都,剩下一个不管剑玉姬派 谁来,是龙是虎都得给我盘着!」 程宗扬定下方案,这纔道:「蔡爷呢?」 秦桧有些尴尬地说道:「蔡常侍不小心被火烧了一下,眼下正在调养。」 「什么?」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后捧腹大笑,「哎呀,蔡爷也有今天啊,玩 火者必自焚,真是老天有眼,大快人心啊。」 ………………………………………………………………………………… 程宗扬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不到一刻锺,在见到剑玉姬派来的人手之后,立刻 化为乌有。 「怎么是你?」 齐羽僊讶然道:「不行吗?」 「你们是不是没人了?整天都是你这娘儿们在外面瞎跑,有加班费吗?」 「公子商会的待遇很优厚吗?」 「咦?有兴趣跳槽到我们这边吗?绝对待遇从优啊!不但管吃管住,而且管 婚配。」程宗扬恶意满满地说道:「我们商会全是精壮汉子,包你满意!」 齐羽僊笑吟吟道:「公子好像也尚未成亲呢,说来你未婚我未嫁……」 「少胡扯!」程宗扬义正辞严地说道:「我可是有主的!」 寅时四刻,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候。置身复道之中,即使以程宗扬的目力, 伸出手来也看不到五指。一行四人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冯子都心里有些纠结。临行之前,霍少特意叮嘱过,自己既然参与此事,唯 一要做的,就是保住太后的性命。金车骑的态度与霍少大同小异,可以请太后移 宫,收其印绶,但绝不能伤及太后的性命。问题是程大行的态度。路上程大行给 了他一颗手雷,交待他就对着太后丢——摆明了要取太后的性命, 平心而论,他也觉得程大行的主意不错,假若能搞定太后,不说别的,单是 羽林天军的兄弟们就能少流多少血。但自己作为大将军的家奴,必须要站在大将 军的立场上考虑。 冯子都正想着心事,忽然脚下一滑,跪倒在地,膝盖像是被尖刀刺中一样, 一阵剧痛。 冯子都死死咬住牙关,鼻中却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当心。」秦桧低声说着,一边扶起冯子都,袍袖拖在地上,微微一滞,像 是沾到了什么东西。 「灯油。」 秦桧说着袍袖一卷,地面传来一片细碎的碰撞声,彷佛洒满了碎瓷。 「走上面。」程宗扬说着跃起身,结果手刚攀上横梁便滑了下来,反沾得满 手是油。 齐羽僊嗤笑一声,亮出掌心一颗珠子。 程宗扬一边擦着手上的油,一边没好气地说道:「有照亮的,你还不早点拿 出来?看我的笑话很shuangma?」 「岂敢?只是怕公子眼红罢了。」 「就一颗破珠子还当宝贝了?你当我没见过世面?」程宗扬腹诽道:要不是 大爷没带应急手电筒,非亮瞎你的狗眼不可! 淡淡的珠辉下,只见木制的楼板上满是陶瓮的碎片,复道内像是被灯油洗过 一样,从横梁到楼板都油汪汪一片。而且地板上还插着箭镞和三角锥,防止大军 通过。 冯子都膝盖被箭镞刺伤,虽然没有见骨,但也难以再跟随行动。无奈之下, 程宗扬只好让他先行回去。 出师不利,刚开始行动就先折损一人,让程宗扬对此行有种不祥的预感。 秦桧道:「此处是复道中段,再往前就好走了。」 程宗扬点点头,三人绕开徧布的碎陶、箭镞,继续往北宫行去。 复道北端已经深入北宫,尽头处驻守着一队军士。他们此时都猥集在一处, 周围插满了火把。在他们身前的复道内堆着大捆大捆的稻草,上面浸满了灯油。 一旦有警,一伸手就能放火烧毁复道。 这点人手自然挡不住三人,程宗扬等人远远躲开火光,从窗口穿出复道,攀 在檐下,轻轻松松就避开守军的视线。 程宗扬留心看去,那些军士一个个面带惊惶,真要有人杀过来,很可能放火 之后就一哄而散。北宫军中士气如此低落,倒是一个好消息。 东路和北路都有识途老马带路,南路这边原本冯子都在北宫当过值,说好由 他领路,结果冯子都受伤退出,来过一趟的程宗扬只好赶鸭子上架,领着两人穿 过重重宫室,赶往永安宫。 与血战不休的南宫相比,北宫安静得令人发指,整个北宫彷佛空无一人,绝 无半点声息。秦桧神色平淡,心底却提起十二分的戒备。以他的神识,能感应出 各处宫室都聚集着大量宫人,数量之多绝不下于南宫,然则大乱之际,却没有一 个人乱说乱动,单是这分严整肃然,就能看出太后的手腕。 远处一座高大的门楼,在黑暗中显出宏伟的轮廓。按照方位,应该是通往永 安宫的云龙门。只是此时门洞大开,门前同样看不到一个人影。 「情形不对。」秦桧低声说道。 程宗扬也觉出不对。吕雉规矩再严,也不可能把人全赶到室内,外面不留任 何戒备。尤其是这座通往永安宫的门户,就这么大开着,怎么看都是陷阱。 齐羽僊道:「求我。」 「求你个鸟!」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大不了我回去睡觉,大伙儿一拍两 散,谁也别想捞着好。」 「真是不解风情呢。」齐羽僊轻声叹息着,然后屈指一弹。 「嘎」的一声,夜空中传来一声鸦鸣。一只离巢的乌鸦盘旋着飞来,靠近云 龙门的剎那,空气中彷佛浮现出一抹微光,接着一道寒光闪电般射出。那只乌鸦 来不及惊叫,便看到空中血花四溅,黑色的羽毛四处纷飞。 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他猜测过宫中很可能布有禁制,但这座禁制未免太庞 大了。从刚刚浮现的轮廓推断,很可能从云龙门直到永安宫都被禁制笼罩。通常 的禁制法术范围不过一室之地,大的也顶多笼罩一个院子,可眼前这座禁制,直 径起码有三里,这还怎么玩? 「绝不会有这么大的禁制,」秦桧一边计算距离,一边推断道:「应该是六 个禁制排成一周,呈六出雪花之状。」 齐羽僊看了他一眼,「秦先生对这些法术也了如指掌呢。」 「略知一二。」秦桧谦逊地说道:「不比贵宗,精擅此道。」 齐羽僊吹了声口哨。不多时,殿后飞来一片鸦群,它们分散开来,三三两两 往永安宫方向飞去,有些刚靠近云龙门就被突如其来的寒光射杀,有些却飞过云 龙门,一直飞到永安宫附近才猛然地堕下。 「你这个蠢货!」程宗扬毫不客气地喝斥道:「死这一地乌鸦,傻子也知道 不对。」 「公子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呢,大家还能不能愉快地合作了?」 「算了,这次就原谅你了。去,到前面带路。」 齐羽僊转身就走。 「喂,你往哪儿去啊?真不玩了?」 「公子不是让奴家带路吗?这边走喽。」 齐羽僊绕了一个大圈,一直绕到西边一座高楼旁,才停下脚步。 程宗扬看了看地形,「大嫂,你迷路了吧?再往西都到神虎门了。」 齐羽僊闪身进入楼内。片刻后推开一扇小门,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她 转过身来,微笑道:「公子以为,我们在汉国这么多年,都是白待的吗?」 程宗扬警惕地往暗道看了一眼,「你想阴我?」 齐羽僊翻了个白眼,当先踏入暗道。 暗道中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脚下的石板不少地方都长着苔藓,稍不小心脚下 便是一滑。程宗扬留心看去,暗道中虽然有一些行走的痕迹,但看上去已经有些 时间。 「这条暗道尽头是朔平署,并不通往永安宫,只不过能绕开大半的禁制。天 子亲政之后,朔平署已经废弃,眼下算是北宫最安全的地方。」 齐羽僊一手托着明珠,一边在前领路,一边说道:「公子何须这么小心?要 知道如今大家同舟共济,哪里就先闹起来了呢?」 说着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笑吟吟看着他,「公子,你说是吧?」 程宗扬面沉似水,一颗心直掉到冰窟窿里,头皮阵阵发麻。 眼前是两条暗道交汇形成的一小处空间,丫字形的暗道两端,隐隐现出几道 人影。左边两人,一男一女,是曾在洛水与自己交过手的斗木獬和危月燕,右边 同样是一男一女,男的穿著一身雪白的僧袍,面目俊俏,神情妖异,正是昔日伤 在自己手下的壁水貐。他旁边却是一名小女孩,是那位打过数次交道的小玲儿。 程宗扬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你们早就准备好了。」 「可不是吗?」齐羽僊轻声笑道:「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公子与我们僊姬想 到一块儿去了呢。」 妈的!程宗扬心里痛骂一声,千算万算,到头来还是被那贱人阴了。剑玉姬 那贱人早就准备要刺杀吕雉,甚至已经把龙宸的杀手都布置到了北宫之内。结果 自己好死不死,也提出刺杀吕雉,这下正中那贱人下怀,先是一个顺水推舟,全 力附合自己的提议,接着来个请君入瓮,把用来对付吕雉的杀局先用到了自己身 上,难怪她又是限制人数,又是出主意分道而进,全都是为了诓自己上套。 第二章 程宗扬拔出佩刀,「五个人?少了点吧?」 齐羽僊抬起一只手掌,正容道:「公子若是束手就擒,我齐羽僊以魔尊之名 起誓,绝不伤公子性命。」 程宗扬冷着脸道:「你们要是束手就擒,我也发誓,绝不动你一根阴毛。」 「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齐羽僊叹道:「我们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