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八）生决绝
见黑袍人身形一动，吴邪顾不上张启山手中的那把剑，硬生生被那剑划破了手臂，飞快冲向黑袍人。 黑袍人并没有和吴邪动手，只是不断闪避着他的攻击，几回合下来，吴邪也看出祂似乎有什么顾虑，招式愈发放肆起来。 然而他身后的张启山等人同样没有停下进攻，加之为了限制黑袍人的移动，吴邪的处境显然艰难了很多。 “年轻人，你很聪明。”黑袍人吐出一句冰冷的夸赞，紧接着又是一句嘲讽，“也相当愚蠢。” 他瞥过倒在地上的尸体，发出了一声似哭似笑的诡异声音，寂静的夜空中竟然随之响起了一声闷雷。 吴邪心中警铃大作，他敏锐地感知到了铺天盖地的危险，但是现在他不可能后退半步，他只能疯狂运转着体内已经不多的灵气，将之包裹于周身。 又是两声不间断的闷雷响起，声音一次大过一次，在第三声雷声响起的同时，一道粗壮的闪电劈开黑夜，仿若被引力吸引一般，直直坠落而下，劈向的位置正是黑袍人身前。 从第一声雷声响起到现在，不过呼吸间的工夫，吴邪身后还有张启山的剑，他就是闪避也只得分寸。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黑袍人竟然有本事引来天雷，抉择间只好任由那剑穿过了自己的右肩胛，而后借势朝后猛然刺了张启山一剑，往右侧闪身，险险避过了那道天雷，却也被雷柱边缘打到，震得飞出了几米远。 这道雷下来，除了黑袍人毫发不伤地站在原地以外，就连张启山等人也被震飞了出去。 如此无差别的攻击让吴邪都惊讶了一瞬。 鲜血从吴邪的嘴角不断溢出，他用手背一抹，撑着剑再度站了起来。 又是一剑袭向黑袍人，然而在中途被张启山挡下，与吴邪不同，张启山因为距离问题本身并没有被那天雷伤到。 “别白费力气了。”张启山攻势不减，剑招笼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意图让吴邪无处可躲。 吴邪咬紧了牙关，由于那道雷，他现在浑身都泛着剧痛，源源不断吐出的血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擦了。 面对着这道铺天盖地的剑网，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用了最后的力气，带着势要取张启山狗命的架势狠狠撕开了一道缺口，冲破剑网，那剑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张启山的胸口。 谁料下一刻，张启山右手一掌，直直把吴邪打飞了出去。 在张启山身后，黑袍人的掌心正好覆在了他的肩上，这是黑袍人借张启山的身体打出的一掌。 吴邪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上剧烈咳嗽着，他撑着剑想要再次站起来，可是这次他失败了，他只能半跪着，勉强直起自己的身体。 他这一剑让张启山差不多去了半条命，他一手捂着胸口以极缓的步速走到了吴邪身前。 张启山扫视了一圈遍地的尸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吴邪，说道：“杀了这么多人，你这辈子都得不了道了吧。” 吴邪抬起头，刚想开口，骤然便喷出了一口血。 “真是可怜。”张启山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告诉本将军他们的去向，本将军还能留你一命。”张启山举起了剑，“这一剑下去，你恐怕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吴邪张了张口，半晌才艰难地用气声道：“张启山，你会后悔的。” “我从来不会后悔。” 吴邪忽然笑了起来，“是吗？那我就愿你终身后悔……永世后悔……你永远、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 “噗嗤！” 张启山的剑彻底贯穿了吴邪的心脏，随着他拔剑的动作，吴邪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他的意识开始消散，耳畔渐渐出现了很多声音，张启山的声音也在其中：“就算你拿命护着他们，他们也早晚会落到本将军手里，你就算是死，也不得安生……至于你的祝福，呵，可惜你连下一世都没有了……” 张启山的声音在吴邪耳中越来越远，他又听到了师父的声音：“道存于万物之间，万物有道，道却不可寻，而人之道，在于心……青寂，你寻到你的道了吗？” 吴邪的眼睛阖上了，他却在黑暗中看见了一张脸，她带着笑意从桃林中走出，拖长了音调喊他的名字：“吴邪——” 师父，我寻到了。 —————————————————————————————————————————————————— 那只爱戴花的狐狸驮着姜之离和麒麟飞快在暗夜中穿行，天光破晓之际终于将二人送到了万里之外的长白山。 “呼呼……”狐狸大喘着气，“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保重……我等你们回鏖山。” 告别狐狸精后，姜之离带着麒麟上了山。 虽然她想过那黑袍人或许在长白山出现过，但是现在除了那青铜门，她实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麒麟，我越来越担心吴邪了。” 麒麟看了姜之离一眼，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毕竟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如果，我是说如果……”姜之离显得十分不安。 “不会，你想，吴邪那么厉害。”麒麟轻声说着，他想要说服姜之离也想要说服自己。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姜之离扭头看向麒麟，郑重地说道：“这次他保护了我们，以后我们要保护他。” 麒麟点头，“好，以后我们保护他。” 他们一进入深谷，万奴王的咆哮就响了起来，姜之离这次没有任何精力去理会他恶毒的咒骂，带着麒麟径直走到了青铜门前，拿出了那枚玉玺。 看到姜之离的动作，万奴王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待明白她是要打开青铜门之后，万奴王连忙问道：“你现在就要回去？你说好帮我复原身体的！你这样我怎么办？” 姜之离顿了一下，回望了他一眼，“如果我没有记错，只要我回到结界之后，你便会不复存在了。” 还不等万奴王开口，姜之离又道：“不过现在，我还不会回去。” 听闻她的话，麒麟比万奴王还要诧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进去？” 姜之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这时紧闭的青铜门后响起了一声梵音般的古老呼唤，两扇厚重的铜门缓慢打开。 门缝里透出蓝灰色的微弱光芒，似乎还有很多雾气氤氲在其中，极为阴寒的气息从缝隙里倾泻而出。 万奴王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姜之离握住麒麟的手，将玉玺塞进了他的手中。 “你把玉玺拿好，如果我没有来接你出去，你也不用等太久，两年后万奴王再次重生的时候青铜门就会开启，你就可以出来了。”姜之离飞快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便将麒麟从刚开启一人宽的门缝推了进去。 “阿离！”麒麟防备不及，就这样被推到了门内，而青铜门在他拿着鬼玺进入的瞬间，便重新阖上了。 姜之离的掌心覆上了青铜门，她知道麒麟现在肯定使劲在后面锤门。 生者不会被青铜门后的世界接纳，而手持鬼玺的生者是其中的例外，原本姜之离算不得什么生者，但是由于她在生者世界滞留了太久，已然成为了一个生者。 她只有一枚鬼玺，她和麒麟只能进去一个。 其实没有了鬼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开青铜门了，而且麒麟经历这一遭，身上估计会染上亡者的气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万奴王没有看懂姜之离的cao作。 姜之离摇摇头，没有解释，而是问道：“你有没有见过穿着黑色的长袍，浑身上下都罩在袍子里的人？” “黑色的长袍？你见到摆渡人了？” “摆渡人？”听到这个称呼，姜之离很快就把摆渡人和那些强塞给自己的记忆中的东西对应了起来。 在此之前，“摆渡人”在她脑海中只是一个概念，没有具体的形象。 黑袍人就是摆渡人这个信息于她而言无异于一道惊雷，不是因为摆渡人如何厉害，他们再厉害也无法直接对生者出手，让她震惊的是本不该和人世有半点牵扯的摆渡人居然和一个人类搅合在了一起。 这背后的可能存在的阴谋她不敢再深想下去，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青铜门，意识到那摆渡人恐怕是为她而来的了。 姜之离手中聚起了一团灵气，她尚且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对付黑袍人，而且在她的认知中，摆渡人是无法被杀死的。 人眼可见的身体只是他们的躯壳，随时都可以舍弃，而内里的东西，却是真正意义的不死不灭。 姜之离离开了深谷，在洞口处画下了一个阵法，在外面看，只能看到无尽的冰雪把山崖之底侵染出的一片死寂。 在弄清楚摆渡人的真实目的之前，麒麟这边也要尽量不出现疏漏。 如果摆渡人真的是为了自己……想到这里，姜之离的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