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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仁寿宫,暖阁。 紫檀花几上摆放的三足鎏金兽首香炉散出袅袅青烟,丁寿隔着一扇红梅薄 纱屏风向张太后问安。 张太后显是刚刚睡醒,慵懒的坐在一人多高的妆台前由着宫女伺候装扮, 「你来了,什么时候回的京啊?」 丁寿低头回道:「昨个傍晚进的城,怕晚了扰您休憩,才等到现在,没想 还是来早了,搅了太后清梦,真是罪过。」说这话丁寿都觉得亏心,巳时都快 过了,自打先帝去了,这太后的懒觉是越来越多了。 张太后浑不觉得自己起得晚,当年弘治都不敢吵了她睡觉,如今更没人敢 说,对着一个宫女点点头选好了今天的胭脂,淡淡道:「别再外面杵着了,进 来让哀家瞧瞧,这趟海东之行瘦了没有。」 丁寿笑嘻嘻地绕过屏风,道:「微臣身体结实,虽说是苦寒之地走了一遭 ,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日夜挂念太后和皇上,心如油煎。」 「油嘴滑舌的,」太后笑道,忽然发现了他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匣子,问道 :「手里拿的什么?」 「这是微臣孝敬太后的。」打开匣子,里面满满一盒珍珠,怕有百十来颗 ,最大的足有小指大小,全是色泽淡金的上好东珠,丁寿脸带笑意,心里可在 滴血,从辽东和朝鲜划拉这点东西容易么,眼睁睁就这么送出去了。 「这是……哎呦!」太后惊诧地猛一扭头,身后正为她插簪的宫女一下将 簪戳到了头皮上,太后捂着云鬓,霍地站起,恼道:「笨手笨脚的,留你何用 ,拉下去!」 那宫女见太后凤目含煞,吓得面无人色,跪倒不住磕头,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人见太后动了真怒,哪敢多言。 丁寿偷眼瞧了瞧,宫女虽说被吓得面色苍白,仍难掩其姿容秀丽,可别被 廷杖糟蹋了,立即开口道:「太后息怒,微臣刚刚回京,请您暂息雷霆,就当 是赏小猴儿我一个面子。」 太后也是一时起床气上头,这个宫女能诗善文,平日里也是体己人,待丁 寿出言一阻,心中怒火淡了几分。 见太后脸色缓和了些,丁寿趁热打铁又道:「虽说这位jiejie伤害凤体,实 是不该,可真说起来太后您老也有不是。」 张太后讶道:「哀家有什么不是?」 「太后您这头秀发有如丝滑,纤尘不染,那簪子如不别的向里点儿哪能在 您头上留的住啊。」丁寿嬉皮笑脸道。 「满嘴跑舌头,没个上下尊卑。」太后啐道,经丁寿这么一插科打诨,心 中火气烟消云散,对跪着的宫女道:「起来吧,以后当差小心着。」 「谢太后恩典。」宫女又连着磕了几个头,站了起来,感激地向丁寿看了 一眼。 丁寿笑着对宫人挤了下眼睛,又听太后道:「弄这许多珠子给哀家何用? 」 「太后留着把玩赏赐都可以,实在没处用,还可以用来缀在鞋面上么。」 丁寿可记得上次看到太后那软底睡鞋上点缀着的明珠。 「缀在鞋面上?」太后闻言不由得轻轻拉起裙角,看了看自己宫鞋。 「嗯——」丁寿眼睛有点发直,太后如今穿的是一双明黄缎面的尖足凤头 鞋,做工精细自不必说,问题是这鞋竟然是高跟的,这也太TM后现代了吧。 穿到明朝这么长时间,还经手了这么多女人,丁寿早对所谓「三寸金莲」 嗤之以鼻,身边女人倒是有裹脚的,不过那是为了把脚型缠得更纤直小巧,俗 称「快上马」,这是从宋朝就传下来的裹法,如谭淑贞等待成年后就放脚了。 这时候的明朝人还没变态到喜欢含发着酸馊味的女人小脚自诩风流,或是 以小脚弓鞋饮酒流觞传为美谈,到底从何时起流行以那种骨断筋折的变态乐趣 摧折女性不得而知,反正后世出土的明朝女尸没一个是金莲小脚,也许是王朝 末世脑子不正常或剃发以后的男子心理也遭受阉割,培养出了这类恶趣味,奴 才当惯了,谁知道心里会想什么。 说来也可笑,满人并不裹脚,为了证明这是明朝恶俗,还有记载说康熙时 曾严禁女子裹脚,最后感叹恶习难改,禁令不了了之,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的千年束发传统大清都能用屠刀改变,康熙爷竟然说不能禁止汉人女子裹脚 ,这位「千古一帝」的执行力还不如民国范儿。 女子双足乃是身体的隐私部位,等闲不与人见,君不见西门大官人勾搭金 莲就是从摸脚开始的,明宫里流行高跟鞋本意也是为了行不露足,张太后见丁 寿直勾勾盯着自己脚看,虽是鞋袜俱全,还是不由红了脸,恼道:「胡乱看个 什么,当心哀家治你大不敬罪。」 听着太后的恼怒有些虚张声势,丁寿笑道:「微臣失仪,这就给您赔罪。 」说着走到妆台前调试妆粉。 太后见他熟练地将黛粉用水和匀,不由诧道:「这女人家的事儿你竟如此 娴熟?」 「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孝敬太后您么。」丁寿说的随意,闺房之乐有甚于 画眉者,来自后世的他性子跳脱,没什么男尊女卑的固有观念,抱着美人在怀 里描眉点唇何等乐事,二爷可从不以学这些东西为耻。 见这小子调完黛粉后,用眉笔细细蘸了蘸,竟不见外的要向自己眉毛描过 来,张太后忍无可忍地一把抢过,斥道:「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见着丁寿神色悻悻的退了出去,张太后也不用宫人,自己对着光可鉴人的 铜镜淡扫蛾眉。 方才捡了一条命的宫人心神甫定,却发现太后将黛眉画上那一瞬,嘴角竟 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百四十一章鹊巢鸠占(一) 「什么?皇上将邓通的宅邸赐给我了?!」回到东厂的丁寿被刘瑾带回的 消息惊呆了,连马昊降职做了真定府推官的事都给忽略了,他现在都怀疑自己 起了邓府藏宝的事情已然被老太监侦知,要不然好端端又和邓府扯上关系。 刘瑾歪着脑袋看着他,轻轻说道:「咱家以为一番苦心能换个谢字。」 「请公公明示。」 刘瑾身子后仰,将头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睛道:「朝中那帮书呆子眼睛 只盯着庙堂之上,你在朝鲜那档子事一时半会儿没人知道,可李怿母子若囚禁 在礼部会同馆,时候久了若露出口风,就一个牝鸡司晨的罪过都够你小子受的 ,咱家向皇上进言将李怿母子交由你看管,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唇舌。」 「那属下直接把那娘俩扔进诏狱不就完了?」刚抄了人家家底,又要霸人 房产,丁二爷现在真有一丢丢负疚感。 「彼曾为王,总该留些体面。」刘瑾眼睛突然张开道:「京城居,大不易 。借这个由头给你小子淘换个大宅子有何不好。」 冲着刘瑾作了个揖,丁寿苦笑道:「谢过您老苦心了,可小子也有难处。 」 刘瑾略感讶异,道:「说说看。」 *** *** *** *** 丁寿垂着脑袋回到自家小院,谭淑贞迎了出来,「爷,程澧来了。」 「来的倒是时候。」对于这位管着自家钱袋子的家奴,丁寿还是很看重的 ,进了正堂,程澧过来行礼,丁寿直接让他坐了。 程澧拘谨连称不敢,递上一份清单,道:「老爷,小的此番是送来这阵子 买卖的收益,共八千两,已交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