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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

    

成长



    “他的离开,让我对生命有了全新的认识,突然之间就长成了大人。”

    不再跟父母赌气,不再去纠结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性格变得包容。

    “他用他的生命教会了我成长,可当我成为更好的自己时,他却无法再回来,永远见不到了。”

    夜晚很安静,两人并肩坐在校园路边的长椅上,随着他最后一句话说完,一片金黄的银杏树叶自头顶树枝飘下,像一只无形的手掌,温柔寂静地落在他的肩头。

    海砂迷茫地举目望天,沉默半晌后,手伸过去握住他的。

    也只能这样了。

    尹辰岚取下那片树叶拿在另一只手里,盯着树叶的脉络端详,过了片刻出声:“走吗?”

    “嗯。”

    冬夜寂寥,路灯昏黄,两人一路无话地往寝室走。

    海砂想着他的过去,漫不经心地跟随在他身后,快到公寓楼门口时,不妨前面的他忽然停下脚步,脑门磕到磕到他的后背上。

    “怎么了?”

    她心不在焉地询问,他僵硬地转过身来,腼腆地抿唇,告诉她:“我们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啊?”

    尹辰岚微微侧身,身后的梅园公寓楼大门灯光漆黑,大门紧锁。

    熄灯了。

    “......”

    恰好一阵冷风吹来,海砂弯下腰去连声咳嗽,眼泪差点没咳出来。

    大学城,最不缺的就是各类酒店宾馆,科大附近的酒店大部分分布在东门外的红九路两侧。

    夜深人静,海砂和他一直走一直走,终于走到整条街的尽头,不约而同地在最后一家酒店门前停步。

    她问他:“进去吗?”

    “嗯。”

    没别的选择了。

    这家酒店属于科大校方持股用来招待来宾的,大堂的装修风格整体比较严肃,不像一般的私人宾馆,即使是深夜前台依然留了个人值班。

    两个人一走进酒店不约而同地板起了脸,前台值班的女生听见动静放下手机,站起来的瞬间脸庞挂上职业微笑。

    尹辰岚走近前台,忽觉喉咙发痒,轻咳了下才开口:“你好,请问还有房间吗?”

    年轻明亮的客人,一看就是学生。

    前台笑眯眯地点头:“有的,请问需要几间?”

    “两间。”

    “一间。”

    两个人两张嘴,回答要一间的是海砂,她红着脸胳膊肘撞尹辰岚的背,尴尬笑对前台:“一间,双床。”

    “好的。”

    前台不再过问尹辰岚的意见,拿到两个人的身份证迅速办理好了入住手续。

    房卡由海砂攥在手中,等走进电梯里,她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解:“你别多想,我是因为一个人住害怕才开一间的。”

    尹辰岚摁下楼层,同样面色坦荡:“嗯,我没有多想。”

    “那就好……”

    电梯直达六楼,两人按照路牌指示不紧不慢地找到对应的房间号。

    海砂拿着房卡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开门。

    尹辰岚看出她的犹豫,温声提议:“不然……再去开一间?”

    “不用!”

    海砂忙不迭抓住他的手,眼一闭牙一咬将房卡凑近了门锁感应处。

    快煮熟的鸭子怎么还能让飞了。

    房门推开,她将房卡插进卡槽里取电,明亮的灯光瞬间取代了黑暗。

    房间里很宽敞,原木商务风的装饰风格削减了稍许暧昧的氛围,海砂抱着包在小沙发里落座,努力的让自己的一举一动看上去很自然。

    尹辰岚围绕整个房间包括浴室检查了一遍,走到小吧台前拿起其中一瓶饮用水揭开瓶盖,先问她:“喝水吗?”

    海砂摇头:“我不渴。”

    尹辰岚这才自己喝了。

    海砂双手撑着下巴,眼见他喉结滚动一连喝了近半瓶水,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尹辰岚一口水刚咽进喉咙,忽然弯下腰去发出连续急促的咳嗽声。

    海砂也没料到一个问题会引来他如此强烈的反应,急忙上前帮他拍背顺气:“没事吧没事吧?”

    “没什么。”

    尹辰岚抽了几张纸巾擦嘴,脸还是红的,说:“你去洗漱吧,我等你。”

    “啊?哦......”

    海砂关上卫生间的门,对着镜子刷牙时还在想他的那句“我等你”。

    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吧,可尹辰岚不像会有那种欲望的男生......

    她吐掉口中的牙膏沫,手指触摸发热的脸颊,敲门声打断她的遐思,她朗声问:“什么事?”

    他隔着门板回答:“有人打电话给你。”

    的确是她的来电铃声,她三两下漱完口去开门,接过来手机一看,“是田梨。”

    “嗯。”

    他将手机拿给她以后就走了,海砂靠着门框接听:“喂?”

    田梨问她:“今晚不回寝室了?”

    “嗯,不回了,有事吗?”

    “怕你万一丢了,打个电话问问,你家小学弟是不是正跟你在一起?”

    她的笑声尤其欠揍,海砂赶忙将卫生间的门关上并且反锁,祈祷尹辰岚没听见,害羞地低斥:“你闭嘴吧,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因为意外才没回寝室的......”

    她简短地解释了来酒店住的原因,尤其强调了其中不得已的成分。

    田梨在那头乐呵呵的:“不用说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的就是事实,我懂,我都懂,春宵一刻值千金——”

    “你懂个屁,回来再跟你细说。”

    此刻有口说不清,海砂打断她的遐想,索性先挂了电话,用力地甩了甩头,拿上浴巾进淋浴间洗澡。

    因为没带换洗物品,她洗完澡后又穿回了原先的衣服,米白色的套头毛衣搭配加绒的休闲长裤,头发吹到八分干披散在脸周,扭扭捏捏地走出卫生间,“我洗好了,你去吧......”

    “好......”

    他好像在认真地打手游,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了,抬起头来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后起身走往卫生间。

    听到关门的声音,海砂轻轻松了口气,走到他原先的位置盘腿坐下,正对面就是床,她嘟囔唇想不通。

    同样是迫于无奈共处一室,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一定是因为田梨的电话,那个猥琐的家伙......

    她两手蒙脸降温,感觉到喉咙发干,复又起身走向小吧台。

    除了矿泉水,吧台处还放置了些泡面薯片之类的收费物品,她喝饱水无事可做于是去数薯片有哪些口味。

    “这是什么?”

    她拿起最前方的小盒,下意识读出包装盒上的英文字母,仅凭从小说里获取的间接经验,手指像接触到了烫手山芋忙不迭将盒子放回了原位。

    天啊......

    尹辰岚洗漱完出来时,她正用自己的手机追综艺,背对他侧躺在其中一张床里,时不时发出一声闷笑,看得很津津有味。

    尹辰岚取下脖颈间的毛巾悬挂在衣架上,问她:“时候不早,我把主灯关了?”

    她好像才发现他走了出来,回答:“好啊。”

    满不在乎的语气,视线未从屏幕上挪开半分,被褥下的两条腿却紧张地扭成了一团,耳朵偷偷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尹辰岚掀开被子上床,伸手去关头顶的主灯,室内的光线一瞬间变得昏暗浓稠,唯余床头的两盏暖黄的台灯。

    海砂暗暗松了口气,如他所想,他才不是那种有歪心思的男生呢。

    她将手机的音量调低,犹豫了下,翻过身去让自己面朝他。

    他也在玩手机,凌乱的碎发耷拉在额头前遮住大部分眉眼,从海砂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瘦削的下巴。

    她脑袋抵着床头,过了几分钟还没听到他出声,不免好奇:“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把闹钟关了。”

    原计划明早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可按照目前的情况,有人明早肯定起不来,不如关了闹钟放她睡个饱觉。

    尹辰岚将手机放置到床头柜处,仰面朝上阖上双眼:“睡吧。”

    “哦。”

    海砂干巴巴地回应,内心在纠结。

    不敢单独睡这种话自然是骗人的,不过是想时刻粘着他的说辞而已,而事实证明人是会得寸进尺的,至少她会。

    海砂望着他安静的睡颜,心一横掀被子扑了过去。

    两张床之间就隔着条狭窄的过道,她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尹辰岚睁开眼时,两个人已经盖上了同一条被子。

    海砂盯着天花板,满脸严肃:“一个人睡太冷了。”

    “是吗。”

    尹辰岚忍俊不禁,出手捏她发红的腮帮,她嘿笑两声受到鼓舞,抓紧机会往他身前又挪了几公分。

    “明天吃什么?”

    她没话找话,缓解钻别人被窝的羞耻。

    尹辰岚侧躺着双眸半阖,懒洋洋地据实以告:“没想过。”

    低沉的声线撩人心弦,被子底下扣着她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把玩。

    海砂反客为主,用指甲轻挠他的掌心,边说道:“我想吃肠粉,还想吃小笼包。”

    尹辰岚由她玩闹,说:“那就先吃肠粉,再去吃小笼包。”

    他说话都闭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实则根本没什么睡意。

    海砂注视他人畜无害的睡颜,整个钻到他怀里,满心欢喜。

    男生的身体像个小火炉,源源不断地供来温暖,她的身心都被填满,胳膊无意间搭上他的侧腰,低语道:“你好像比我瘦。”

    尹辰岚无比肯定地说:“绝对是你的错觉。”

    “真的吗?”

    海砂先掐他的腰,又摸自己的腰比划,嘟囔唇说:“也就比我粗那么一点点而已。”

    尹辰岚没接话,紧闭眼就像是睡着了。

    海砂被褥下勾他的手指,嗲声嗲气地撒娇:“给我当枕头,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他还是一声不吭,默默将一只手穿过她的脖颈下方。

    “哈,还说你不看偶像剧。”

    她让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得意地喟叹:“这才是男女朋友间的正确睡姿。”

    尹辰岚蹙眉,圈着她肩头的手克制地捏了一下,“快点睡。”

    有点不耐烦的语气,海砂委屈地扁嘴:“哦……”

    睡就睡嘛,凶什么凶。

    尹辰岚深呼一口气睁眼,亲她的额头:“好了,不是要凶你。”

    “就是。”

    “不是。”

    她这才笑了,水润的眸子睨向他,模样娇俏可爱。

    见他又闭上眼,她两手捧住他的脸:“你就这么困吗?”

    尹辰岚心平气和地撒谎:“习惯了早睡。”

    可她毫无睡意。

    海砂:“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嗯。”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尽快入睡。

    “我在想你真好,特别特别好,跟别的男生不一样。”

    她手指对着手指,欲言又止,细声细气地组织措辞:“你肯定不知道吧,有些男生喜欢占女朋友便宜,会刻意地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对女朋友动手动脚,像我们现在这样……”

    她顿了顿,羞怯地告诉他:“田梨刚刚还在电话里说你要对我图谋不轨呢,说你表里不一,只是表面的清心寡欲而已,那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女人,等天亮回学校了我就教育她,你不要生气。”

    她像只小鸟一样依偎着他,嘴巴也跟鸟儿似的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一扭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光清醒地盯着她打量。

    海砂纳闷地眨巴眼:“怎么了吗……”

    尹辰岚面无表情:“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嗯……”

    海砂掰着手指头数:“高、帅、爱学习、有礼貌、会打篮球、我的高冷禁欲系男友……”

    她想到什么说什么,嘴角甜蜜地翘起。

    尹辰岚的眸光变得幽深,打断她的赞美:“看来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啊,是吗?什么误……”

    她话没问完,他英俊的脸倏忽压下来,以亲吻堵住了她所有要说的话。

    因为是躺在他怀里,他翻个身很轻易就制住了她,修长的身躯亲密压在她上方,大手掌控她的后脑急促地攻城掠地。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含蓄,他此次的吻炙热如火,辗转流连间在她的唇周留下濡湿的痕迹,舌尖撬开她的牙齿探入她的口腔里。

    海砂被亲得晕乎乎的,凭着本能生涩地回应,胳膊缠绕在他颈后,酥麻的感觉蔓延至全身,身体像通了电,又像走进了间密不透风的桑拿房,呼吸困难想喘口气,刚偏过头他的唇又追了过来。

    “呜……”

    她发出细碎的嘤咛,水润的双眼望着上方的人,发丝散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亲这么狠,能给喘口气吗?

    尹辰岚好似无动于衷,一只胳膊绕过她的后腰让被褥下的身体贴得更紧,唇齿间的吻愈发缠绵缱绻。

    海砂活动两条腿,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惊讶地瞪大眼,焦急地推搡他:“你给我起来……”

    没吃过猪rou好歹见过猪跑,她自认阅文无数,再笨也反应过来了那是怎么回事。

    尹辰岚呼吸急促,因为亲太久唇色变得深红,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还高冷禁欲吗?”

    海砂忙不迭摇头,蜷缩四肢试图不要接触到他那处,小脸皱成了一团,“你能下来吗?”

    尹辰岚将她圈紧在身前,不退反进:“学弟?”

    她继续摇头:“哥,你才是哥……”

    好绝望。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声音哽着,要哭了一样。

    尹辰岚适可而止,往她下巴处轻咬一口,松开她的手腕在她身侧躺下。

    海砂长舒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瘫软在床。

    安全了。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尹辰岚……”

    “你想不到的还有很多。”

    他笃定地说,呼吸节奏尚未恢复平缓,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颈后。

    海砂总觉得他的话没有那么简单,小幅度窸窸窣窣地往床边爬:“我看我还是回我的床去比较……”

    被子才掀开就被抓了回来。

    尹辰岚一手箍住她的腰:“你乖一点。”

    海砂僵硬地躺下,一动也不敢动。

    听说这时候的男人是惹不得的。

    尹辰岚被她装死的行为逗笑,指腹摩挲她嫣红的唇,语调放柔:“害怕了?”

    海砂板着脸摇头:“太刺激,太突然了,还没习惯。”

    “哦,那麻烦你尽快适应。”

    “……”

    海砂给他一拳,羞耻地用手蒙脸,想到他刚刚莫名其妙地凶自己,恍然大悟,“我知道你为什么急着要睡了。”

    “嗯,恭喜你发现了。”

    懒洋洋的像在调侃,毫无疑问又挨了打。

    尹辰岚侧躺阖上眼,将她作乱的手扣在掌心里,“别闹了,真的。”

    语气里有威胁,还有一丝祈求,极力忍耐着。

    其实其实要硬来她也拿他没有办法,可他没有。

    谁说过的,爱是克制。

    海砂终于放心地贴近他:“有那么难受吗?”

    “你说呢。”

    海砂手指戳他的胸口,“可之前那次在你家住,你就不会……”

    当时聊着聊着就睡着了,非常和谐。

    尹辰岚轻扯嘴角:“你以为你为什么醒来就到了床上,自己飘回去的吗?”

    “当然是你抱我回去的呀,半夜里你,半夜……”

    她不敢相信地咬唇:“所以,其实我睡着后你都没睡着……”

    “谢谢你,我好歹还睡了两个小时。”

    “……我错了。”

    她小声地强调:“我没想那么多,就是想离你近一点而已,毕竟冬天太冷了,没有谁能抗拒恋人温暖的怀抱,绝对不是故意惹你的……”

    “嗯。”

    她掀眸看他:“不然……我还是回我自己的窝睡?”

    “不是才说了没有谁能抗拒恋人的怀抱,假的吗?”

    “真的啊……”

    海砂短暂地愣神,反应过来后抿紧唇忍笑,心脏像在温柔的火上炙烤,身心内外都暖烘烘的。

    她张开双手抱紧他,耳朵贴靠他的心口,柔声说道:“我确实没有亲身经历过生离死别,无法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但你可以告诉我,无论是以后的,还是过去的,我希望你都能说出来,你告诉我了,我就可以替你分担一点。”

    尹辰岚神色不变,环在她腰间的胳膊却逐渐收紧,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给出承诺:“好……”

    “还有快乐也是。”

    “好。”

    她这才满意了,调整在他怀里的姿势,“睡吧。”

    他也笑了,轻轻吻她的唇。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