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有灵
万物皆有灵
“三王妃,这条狐狸不交给王上吗?” 猛烈的风把婢女小青的声音都刮跑了。 她前面的女子一步一步,在碎雪和狂风之中走得稳稳当当,乌黑的发挽起,笑容明媚动人,像独立枝头的红梅,美得生机勃勃。 这正是大照国三王子的正妻,徐子衿。 “不交不交。” 她把巨大长弓背在身后,弯腰抓起雪狐狸的脖颈,一把将这团雪白提了起来。 “我们悄悄的,”徐子衿狡黠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若是交上去了,还怎么给我夫君做衣裳?” 雪狐狸的耳朵动了动,此时听不懂这些奇怪动物的叫声,不妨碍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就在跟头。 抓着后颈的手有力非常,她挣脱不开,更何况腿上受了伤,鲜红的血从皮毛里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动一下就抽抽地疼。 小青嗯了一声,她比徐子衿大两岁,今年二十了,陪伴在徐子衿身边十几年时光,看徐子衿从小小的军官之女到如今三王子王妃。 她是知道徐子衿的秉性,自家的这位小姐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最爱舞刀弄枪,认定的东西用八只驴子也拉不回来。 算了,小姐和王爷恩爱非凡,就算按着规定得交上去统计猎物,不交也无所谓吧。 毕竟三王子并不受宠,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求娶八品小官的女儿作王妃。 徐子衿美滋滋地拎着这只可怜的,眼看就要化为人形的畜牲回了帐篷。 连带着三王子唐柏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因病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红润,他体弱多病不在这一两年了,是从母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唐柏长相斯文,端得个温文尔雅的气质,常年苍白的肤色并不会让他显得脆弱,反而让人多了分心疼。 至少徐子衿就挺心疼的。 唐柏见妻子一双美目神采奕奕,顺手递了杯热茶过去,好奇问她,“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徐子衿从背后拎出雪狐狸,兴高采烈道: “我特意为你捉的狐狸,瞧这畜牲吃好喝好的,皮毛油光水亮,做成大氅围在肩上肯定特别舒服,或者盖在腿上,免得你说今年的风又大了,吹得你腿疼,倒是扰得我睡不好觉。” 唐柏嘶了一声。 雪狐狸挂在她手上,腿上的毛结成一片,大风大雪把伤口处的血给凝住了,惨不忍睹。 狐狸无力地睁开眼,琥铂色的瞳子照得人影绰绰,晶莹剔透,这畜牲像是通晓人情一样,引颈连连哀嚎,细长的爪子在胸前作稽。 唐柏伸手摸了摸它的毛。 徐子衿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觉得惊奇。 “要不把它放了吧。” “这狐狸的血或许可以治病!”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又各自沉默了下去。 唐柏坐在矮塌上,抬眼看了看徐子衿的脸色。 徐子衿的唇角拉平,挨着唐柏坐下来,颇有种促膝长谈的架势。 唐柏拉着她的手,将身上的厚被分出一半给她。 他是个不受宠的王子,吃穿用度都要看人脸色,今年狩猎中只有靠在最外围的一顶帐篷,连热和点的毯子都没有一个,盖的是睡觉的被子。 “阿柏,我听闻魁山上确实有种狐狸,聪明非凡,极同人性,还会学人做事,喝了它们的血,可以延年益寿,大有裨益。” 徐子衿把狐狸提在两人眼前,凤眼凌厉,细细打量这只狐狸。 她非要给自己听闻的指正一下,一手提着狐狸的后颈,一手拉起狐狸的尾巴。 “你看,它浑身雪白,只有一点尖尖是黑的,这肯定就是传说里的雪狐狸,大补之物。” 唐柏也伸出手,慢慢地抚摸了一番。 指缝里的触感柔软舒适,传来的热源暖人心窝,这还是妻子给他亲手猎来,要做给他取暖用的,他怎么能辜负子衿的一片心意。 说到底,还是他太无能。 雪狐狸安静极了,可怜的小东西像是真的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微微颤抖着身体,脑袋在他的手下轻轻蹭了蹭。 它在求饶。 唐柏深深地叹了口气,“子衿,这狐狸真的可怜,我却也不想辜负你对我的心意,不知道该怎么决定了。” 徐子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阿柏,我有时真的怕你,怕你早早离我而去了,虽然我们成婚不过三年,我却觉得好像与你呆了三十年那般久。” “我懂。”唐柏收回了手,扯唇笑了笑,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我当然也怕,可我确实无用,还要连累你陪我住破帐篷,我虽然贵为王子,却给不了你荣华富贵。” 即使徐子衿在唐柏面前装得再乐观,再高兴,她也不能欺骗自己他们之间渺茫的未来。 “子衿,万物皆有灵,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哪怕没有这只狐狸,我们也会有一天真正的分离。” 唐柏将徐子衿飘落的发别到耳后,轻轻抹去徐子衿滑落眼角的泪,“就当是积德了,我们把它放了,焉知它会不会有一天回来报答我们。” “也好。”徐子衿把狐狸抱在怀中,摸了摸它的脑袋,顺着雪白柔软的毛一路摸到它的尾巴。 雪狐狸感觉到她没有了恶意,便也不抗拒,就由他们摸了。 况且还是很舒服的,除了腿上还痛得很,不过没关系,没被吃掉就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徐子衿靠在唐柏的前,男人的嗓音沉稳有力,虽然身弱多病,却尽了全力去爱他的妻子,体贴入微,徐子衿也如何不能满足。 “子衿。”男人没有说什么丧气话,只说,“我们给狐狸去个小名字吧,就当是相遇一场了。” “好啊。”徐子衿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看着雪狐狸眯起大大圆圆的眼,满足地在她的膝头休息,任由她揉捏。 “对不起啊小狐狸,我马上给你包扎,你一定要给我们带来好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