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卷 | 第三章 咸阳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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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清小住三天,才返回咸阳。现在项少龙已完全清楚小盘的心意,为了保持王位,他对杀人是绝对不去手软的。虽然仍很难说他敢否对付自己,但经过临淄的教训,项少龙再不敢掉以轻心。他保持每天天亮前起床练刀的习惯,更勤习骑射。从乌家和荆族的子弟兵中,他们挑了三百人出来,当然包括了乌言着、荆善这一类好手,配备清叔改良后铸制的钢刀强弩,又由项少龙传他们钢针之技,日夜cao练。 乌应元等则开始分批撤走,今天是轮到乌廷芳、赵致、赢盈、兰宫媛、石素芳、周薇、善兰、田氏jiejie、鹿丹儿、项宝儿等人,临别依依,自有一番离情别绪。尤其赢盈,想到要跟咸阳的兄长们分别,更是泪眼婆娑。项少龙、滕翼、荆俊和纪嫣然陪大队走了三天,才折返牧场,只觉牧场登时变得冷清清的,感觉很不自在。 晚膳时,滕翼沉声道:“乌应恩可能就是那个叛徒。”众人均感愕然。乌应恩乃乌应元的三弟,一向不同意舍弃咸阳的荣华富贵,但仍没有人想得到他会作小盘的内jian。纪嫣然道:“我一向也很留意这个人,但二哥怎能如此肯定呢?” 滕翼道:“因他坚持要留下来管理牧场,待到最后一刻才撤走。这与他贪生怕死的性格大相迳庭,所以我特别派人秘密监视他和手下家将的动静,发觉他曾多次遣人秘密到咸阳去。于是我通知陶公,着他差人在咸阳跟踪其家将,果然是潜到王宫去作密报。”荆俊狼狠骂道:“这个家伙我从来就不欢喜他。” 项少龙道:“幸好我们早有防备,不过有他在这里,做起事来终是碍手碍脚。有什幺法子可把他和他的人换走呢?”纪嫣然道:“他只是受人蛊惑,又贪图富贵安逸,才会作此蠢事罢了!只要我们针对他贪生怕死的性格,加以恫吓,并让他明白储君绝不会让人晓得他在暗算你的秘密,保证他会醒悟过来。” 滕翼皱眉道:“不要弄巧反拙,假若他反向储君报告此事,储君便知我们对他有提防了。”纪嫣然秀眸芒光闪闪,娇哼道:“只要我们将他的妻妾儿女立即全部送走,他还敢有什幺作为呢?这事交由嫣然去处理好了。” 项少龙见纪嫣然亲自出马,放下心来,道:“明天我们就回咸阳去,谁留在牧场看顾一切。”纪嫣然苦笑道:“纪嫣然留下吧!否则乌果恐难制得住三爷。” 项少龙虽然不舍得,也别无他法,时间愈来愈紧迫了,尚有三个月就是小盘登基的大日子,一切都会在那几天内解决。项少龙回到咸阳,第一件事就是入宫见小盘。小盘如常地在书房接见他,还有李斯陪在一旁。 行过君臣之礼后,小盘道:“李卿先报告目下的形势。”李斯像有点怕接触项少龙的眼神,垂头翻看几上的文卷,沉声道:“吕不韦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咸阳,名之为监督郑国渠最后阶段的工程,事实上却是联系地方势力,好能在朝廷有变时,得到地方的支持。” 项少龙故意试探他道:“管中邪呢?”李斯仍没有朝他瞧来,垂头道:“管中邪刚被储君调往韩境向韩人施压,除非他违令回来,否则储君加冕之日,他理该仍在远方。” 小盘淡淡道:“这人的箭术太厉害了,有他在此,寡人会寝食难安。他身旁的人中,有寡人布下的眼线,只要他略有异举,就会有人持寡人的圣旨立即将他处决。”李斯迅快的瞥了项少龙一眼,又垂下头去,道:“现在雍都实际上已落入嫪毐手上,他的部下人数增至三万,尽占了雍都所有官职。” 小盘微笑道:“寡人是故意让他坐大,使他不生防范之心,然后再一举将他和jian党彻底清剿。哼!就让他风流快活多一会吧!”李斯首次正眼瞧着项少龙道:“照储君的估计,吕不韦会趁储君往雍都加冕的机会,与嫪毐同时发动,控制咸阳。由于都卫军仍控制在许商的手上,而昌文君的禁卫军又随储君到雍都去,变起突然下,吕贼确有能力办到此事。” 小盘接口道:“吕贼和嫪贼手上有太后的印玺,其他人在不明情况下,很易会被他们所愚,只要我们把太后接出来,谅他们也做不了怪!”项少龙躬身道:“微臣有几句话,想单独面禀储君。” 小盘瞧了他半晌,转向李斯道:“李卿请暂时回避一下。”李斯看也不敢看项少龙一眼,退出房外。书房内一片静默,小盘道:“师傅有什幺话要告诉我?” 项少龙深深地凝视着他,淡淡地道:“储君打算怎样处置太后呢?”小盘一点不畏缩地与他对视着,闻言时龙目寒光大盛,沉声道:“如果她是真的离开嫪毐,以后不再理会朝政,留在宫中,我会奉养她直至终老。” 项少龙心中情绪波动不已,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这是臣下对储君的唯一要求,救出太后后,臣会将太后带离咸阳,与臣同赴塞北,不再返回咸阳。至于太后之位,则由储君自行处理。”小盘龙目一闪,回复冷静,沉吟道:“如果她真愿意随师父离开,寡人当然不会留难。至于太后之位,就直接让那位假扮的宫娥顶替即可。” 项少龙听他答应如此干脆,内心却隐然觉得有些违和。仔细一想,背后泛起一阵冷汗。以小盘此时的行事作风,应该会质疑太后是否愿意随项少龙离开或是太后设计陷害他们时的其他处置,但却只字不提爽快答应,必然是已有项少龙不知的完整防备。也就是说,小盘的计画是连太后这个变数都不会影响到的庞大。一个就是太后已然在他 掌握之中,一个就是项少龙也在他掌握之中,到时他一声令下,太后与项少龙都逃不出他手中。 假如项少龙是子然一身,心无牵挂,这一刻就会索性豁了出去,直斥其非。但想起滕翼、荆俊、纪嫣然等数百条人命,甚至乌族和荆族的人命都在自己身上,只能压下眼前这口闷气。伴君如伴虎,一个不小心,立要召来杀身和灭族之祸。这未来的秦始皇可不是易与的。 小盘语调转柔,轻轻道:“师父不相信我|最|新|网|址|找|回|---W&039;W&039;W丶2∪2∪2∪丶℃○㎡吗?”项少龙满怀感触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储君对应付吕、嫪两党的事早胸有成竹,那还需要我效力呢?不若我今晚就走吧!” 小盘剧震道:“不!”项少龙也是心中剧震。他这句话纯是试探小盘的反应,现在得出的推论自然是最可怕的那一种。小盘深吸一口气道:“师父曾答应我要目睹我登基后才离开的。师父怎都要遵守信诺。”又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想手刃吕贼吗?” 项少龙心知肚明如再坚持,可能连宫门都走不出去。装出个心力交瘁的表情,苦笑道:“我若守信诺,储君也肯守信诺吗?”小盘不悦道:“寡人曾在什幺事上不守信诺呢?” 项少龙暗忖两年的时间变化真大,使自己和小盘间往昔的互相信任已渐消逝,还要尔虞我诈,口是心非。他当然不会蠢得去揭破小盘对付朱姬与自己的阴谋,微笑道:“储君若没有别的事,微臣想返家休息了。”离开书房,李斯正肃立门外,见到项少龙,低声道:“让我送上将军一程好吗?” 项少龙知道他有话要说,遂与他并肩举步,那知李斯却直至到广场,长长的整段路都没有说话。荆善等见到项少龙,牵马走了过来。李斯忽地低声道:“走吧!少龙!”接着神色黯然的掉头回去。 项少龙心中立时涌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静。李斯乃小盘现在最亲近的宠臣,凭他的才智,自能清楚把握小盘的心境。甚至从种种蛛丝马迹猜出小盘的身分,至乎他两人的真正关系,也推断出小盘不会放过他项少龙。没有了朱姬,没有了项少龙,小盘便能永远保持他嬴政的身份。其他人怎幺说都不能生出影响力。 这更是一种心理的问题,当这未来的秦始皇见到他或朱姬时,心中很自然会记起自己只是冒充的假货。李斯才智高绝,故意在小盘前与自己画清界限,暗下却冒死以这语带双关的“走吧!”两字来点醒自己。他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感到不枉与李斯做了一场朋友。 驰出宫门,有人从后呼唤。项少龙回头望去,只见昌文君单骑由宫门直追上来,道:“我们边走边说吧!”项少龙奇道:“什幺事呢?你不用在宫内当值吗?” 昌文君神色凝重道:“少龙是否真要到塞外去呢?赢盈为此还颇伤心呢。”项少龙淡淡道:“我是个不适合留在这里的人,因我最怕见到战争杀戮之事,你认识我这幺久,该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 昌文君默然半晌,欲止又言的道:“储君很希望少龙留下来,共谋讨伐六国大业。”项少龙心中一软,低声道:“不要劝我了,我现在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在两年前走,那我对大秦的记忆,便将会是我在大草原上驰骋时,最值得回味的。”言罢一夹马腹,加速驰走,把愕然勒马停下的昌文君远远抛在后方。乌舒等众铁卫忙加鞭赶来。 一行十多骑,逢马过马,遇车过车,旋风般在日落西斜的咸阳大道全速奔驰。项少龙到这刻还是对小盘怀有一丝希望。现在他心底急切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如何助朱姬逃过杀身之祸。 自来到这古战国的世界里,他每天面对的都是各式各样的斗争,锻练得心志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纵使对手是秦始皇,他也丝毫不惧。但他绝不会低估小盘,因为他是这时代里最能明白他可怕处的人。在历史上,秦始皇是个高压的统治者,所有人最后都要向他俯首称臣。讽刺的是这历史巨人,却是由他一手培养出来的。 项少龙很想仰天大叫,以宣泄出心头的郁闷。但他当然不能这样做。他还要比以前任何一刻更冷静,更沉着。只有这样,他才有希望活着到塞外去过他幸福的新生活。如果朱姬真肯跟他走,他定会带她一起离开,以补偿骗了她多年的罪疚。 项少龙前脚才踏入乌府,已给陶方扯着往内厅走去,不由大奇道:“什幺事?”陶方神秘兮兮地微笑道:“老朋友来了!” 这时刚步入内厅,滕翼正陪两位客人说话,赫然竟是图先和肖月潭。项少龙大喜奔了过去,拉着两人的手,欢喜得说不出话来。图先双目激动得红了起来,道:“我事先也不知道月潭会忽然到咸阳来,所以没能早通知各位。”肖月潭也是眼角湿润,微笑道:“老哥曾在临淄拿少龙的命去作赌注,少龙不会怪老哥吧!” 滕翼笑道:“赌赢了自然是另一回事呢!”项少龙苦笑道:“老哥对我的信心,比我对自己的信心还要大。幸好我运气好,否则今天就不能在此和两位握手言欢了。”众人一阵哄笑。 图先叹道:“我们刚才正在研究如何离开这风雨是非之地,少龙就回来了。”陶方笑道:“坐下再说吧!” 到各人坐好,肖月潭道:“这趟我到咸阳,是要亲眼目睹吕贼如何塌台,不过刚才与滕兄一席话后,始知少龙处境相当不妙。”项少龙见到肖月潭,心中的愁苦一 扫而空,代之是奋起的豪情,哈哈笑道:“能在逆境中屹立不倒的,才是真正的好汉子,现在有肖兄来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图先欣然道:“见到少龙信心十足,我们当然高兴,纵使形势如何险恶,我们也是斗志高昂,现在吕贼败势已成,问题只是如何能安抵塞外,好过我们的安乐日子罢了!”陶方接口道:“刚才图管家详细分析了吕贼的处境,他现在仅余的筹码,就只有仍握在手上的都卫军、管中邪的部队、一万五千名家将和与他同流合污的嫪党,至于其他一向与他勾结的内外官员,有起事来都派不上用场,所以只要我们能作好部署,定可将他迫上绝路,报却我们的深仇。” 肖月潭肃容道:“问题只是我们如何可在手刃吕贼后,再安然离开。”项少龙微笑道:“本来我还没有什幺把握,但现在老哥来了,就是另一回事哩!” 肖月潭苦笑道:“不要那幺依赖我,说不定我会教你们失望。”项少龙压低声音道:“老哥有没有把握变出另一个项少龙来呢?”众人齐感愕然。 项少龙欣然道:“乌果此人扮神像神,装鬼似鬼,身型又与我最为相近,只要老哥有方法将他的脸孔扮成我的模样,我就有把握骗倒所有人。以暗算明的去对付敌人了。”肖月潭在众人期待下沉吟半晌,最后断然道:“这乃对我肖月潭的最大挑战,虽然难度极高,我仍可保证不会让少龙失望。” 项少龙一掌拍在桌上,哈哈笑道:“有老哥这句话,整个形势就不同了。我们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管中邪,只要此人一去,吕不韦就像没了牙的老虎,再不能作恶。”滕翼点头同意道:“对!若让此人拿起弓矢,真不知有多少人仍能活命。” 陶方道:“但现在我们担心的,却非吕不韦而是储君。”项少龙谈淡道:“这正是我需要有另一个项少龙的原因。” 肖月潭嘴角飘出一丝微笑,与图先交换了个眼色后,笑叹道:“少龙确是了得,骗得我们那幺苦。”就在这一刻,项少龙晓得肖月潭和图先已猜到了小盘非是真的赢政。而这正是小盘要杀自己的原因。凡是深悉内情者,均知空xue来风,非是无因。只有当项少龙不在人世,小盘才能根绝这害得他早晚不安的祸患。他和小盘的决裂,是命运早注定了的,谁都不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