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印传奇】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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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艺术赏析课。而我之所以愿意屈尊坐到这里,完全是老贺后遗症作祟。 事实证明我是明智的。白毛衣打厕所回来就拿起了花名册。刚才从后门出去 时,她竟对我笑了笑。也不光对我,其实她拾级而上,对沿途的每个同学都笑了 笑。不过那温馨甜蜜的清香还真是让人如沐春风。此人大概四十出头,身材中等, 却无比匀称。所谓无比匀称,前突后翘是也。比如她沿着台阶朝我一步步走来, 傲人的胸脯会起落不止。比如她不紧不慢地拾阶而下,牛仔裤包裹着的饱满圆臀 会在扭动中不经意地撅起。这多多少少把我从湿淋淋的梦中打捞了起来。发愣间 似乎有人喊我名字,我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严林!」声音更加响亮,白毛衣的目光略一迟疑,便直刺而来。 「到!」我顿觉有些尴尬,乃至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哟,咋没见过你,是不是次来?」白毛衣皱了皱眉。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第二次。我真想这么回答她。教室里窃笑声又如约而至。 毫无办法,似乎唯有逗乐才能让大伙那颗年轻而沮丧的心稍稍平衡一点。窗外阳 光明媚,一切正好,我们却只能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磨屁股。 「开玩笑,」白毛衣摆摆手,脸上绽开一朵花,「你们这么多人,我哪知道 哪个是哪个?」她垂下头,又很快抬起来:「真是个瓜娃子,点名不用起立,晓 得不?又不是大一新生啦。」理所当然,在这串四川话的帮助下,大家的笑声又 延续了好一会儿。 「算了算了,不点了,继续上课吧。你们呀,就是收不住心,艺术——多有 意思啊。」白毛衣笑起来犹如春光中的一片花海。她示意关灯时挥了挥手,又是 一阵波涛汹涌。 ******************** 世纪初的大学生离开父母抵达某个城乡结合部后,便宣称自己拥抱了自由。 所谓自由,就是上网嘛。网上冲浪。大家挤扁脑袋冲往各式网吧、阅览室、电脑 房,在炙热的橡胶腐臭中,徜徉于那些个在头脑中被压抑已久的梦乡。这些梦五 花八门,但十之七八是一种想聊QQ的冲动。我自然也不能免俗,甚至更进一步 ——大一时还搞过网恋。对方长我两岁,行走在中国博客的最前沿。我毫不怀疑 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涂抹那些忧伤的文字,好让自己散发出一股性冷淡的气息。 零二年圣诞节时,她给我寄来一只耳钉。礼尚往来,我不得不通过中国邮政给她 搞过去了一顶帽子。后来——就没有后来了,两对便宜货大概刚抵上邮费。不过 吃亏的自然是我,那什么耳钉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戴啊。母亲要是知道,一 准把某只僭越的耳朵给扯下来。 出于节俭的美德,在闲置半年后,我郑重地把那枚硕大的宝石蓝耳钉转赠给 了陈瑶。于是后者的耳朵如期发炎。她恼火地询问原因,我当然如实相告。理所 当然,我获赠了一个大耳刮子,新女朋友也消失了一个月。但耳洞着实留了下来。 每次看到它,我心里都奇痒无比。有次我试着询问耳钉的下场,陈瑶立马绷紧了 小脸。她一拳夯在我胸口,甚至掐住我的脖子:「扔了扔了扔了,再提我就杀了 你!」如你所见,这就是我的女朋友,凶悍得令人蛋疼菊紧。但她老也并非一无 是处。比如这个yin雨霏霏的周六下午,在局促的琴房搞起手风琴时,陈瑶就有种 说不出的美。我虚伪地夸赞了两句。她红红脸,翻了个白眼,抬起的右脚终究没 有踹下来。 像是为了证明空暇时间多得难以打发,我们总要隔三岔五地搞点排练。多是 翻唱,就那些流行民谣和土摇——许巍达达黑豹beyond,那些欧美金曲——红 辣椒老鹰皇后REM,偶尔也翻些涅磐和小妖精。并不能说纯属蛋疼——场子要 是找对了,多少还能拿点演出费。当然,原创也有,但曲风不一、良莠不齐,还 谈不上风格,说到底也没多大意思。各高校的所有玩票乐队大都这个德行。每年 4月日的柯本纪念演出就是一场文艺土鳖大阅兵。各路货色混杂其间,首当其 冲的目的自然是找个心仪的果子搞两炮。没有办法,庸俗的年代,谁都不该免俗。 我们也憋得太久了。 晚饭在驴rou馆解决。喝了点小酒,主唱大波又开始吹牛逼。他甩了甩长毛后 宣称:「同志们,不能这样下去了,高端的咱玩不来,好歹向音速青年靠拢吧。」 大伙闷头吃菜,连连称是。大波又说:「你听听李剑鸿,听听窦唯,听听美好药 店、木推瓜,人家多多少少已经玩出花样了。咱们,咱们落后了!」大伙纷纷伸 出大拇指,说有道理。大波继续:「整天搞那些朋克有jiba用,朋得起来嘛你, 瞅瞅盘古,啊,这会儿不上不下的,能不能回国都难说。」这点他说的倒不假, 盘古至今滞留泰国。「警钟啊,同志们!」大波挤出两滴热泪后,撇头问陈瑶吃 得好不好。后者笑了笑。于是我就冲老板娘喊:「五大碗炝锅面!」大波的脸一 下就绿了。直到面上来,他才凶狠地叫嚣道:「随便点随便点,老子怕你们点?! 听我句,兄弟们,技术噪音才是王道!」 打驴rou馆出来,天灰蒙蒙的,雨也不见停。大波拍拍我,又拍拍陈瑶,说: 「好好玩!」雨落在他头上,像是打湿了狗毛。搞不懂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这 位师兄是艺术系的高材生。于是我说:「哎,对了,艺术学院有个老师挺喜欢地 下丝绒的。」大波说:「扯淡,怎么可能?」我说:「就选修课啊,那个艺术赏 析课的老娘们,叫啥给忘了。」大波愣了愣,脑袋像飞碟般旋转一圈后,还是左 右摇了摇。「走了!」冲陈瑶猥琐一笑,他甩甩头发便冲入了雨中。空留我们的 鼓手和贝斯大喊:「伞伞伞!」 我和陈瑶嘛,当然又回到了琴房。虽然空间狭窄,但好歹容得下一张床。陈 瑶老嫌这里脏,但总去宾馆也不大好意思。所以迄今为止,同我们时代绝大多数 青少年一样,哪怕有了女朋友,我还是缺乏稳定的性生活。有时候我甚至怀疑, 正是这种干瘪和苦逼才导致我精力过剩,有事没事胡思乱想。等我脱光衣服,坐 到床上时,陈瑶还在打扫房间。我撸了撸老二,说:「看!」她扭头瞥了一眼, 骂:「滚,要不要脸!」要什么脸呢,我冲过去,便将她一把抱住。陈瑶大叫: 「关门关门!」门外雾蒙蒙一片,硕大的雨滴在铅灰色的空中无限铺延。一阵风 涌来,我不由打了个冷战。 而陈瑶无比温暖。我伏在她身上轻轻抽插时,便有股香甜的气息氤氲而来。 于是我就吻她的脖子,亲她的脸蛋,仿佛真能吸出来什么似的。陈瑶就开始吃吃 地笑——一贯如此,像猫抓痒,又似E弦的弹拨。我只好把她抱紧,猛顶了两下。 陈瑶哼一声:「你轻点。」我说:「让你笑。」她就又笑,我就又顶。这个无休 止对抗的结果就是每过一次性生活我就像拔了回火罐。这样好不好我也说不准, 但起码目前为止还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坏处。 我女朋友一切都刚刚好,白皙滑嫩,盈盈一握,挺翘紧致,一手掌握。她总 让我想起澳大利亚大草原上的美利奴羊。当然,起风时她就变成了一朵白云,绵 软却又癫狂。如果真要找什么缺点,那就是不会叫床。无论我怎么努力,她都会 想方设法隐去自己的呻吟。为此她不惜去咬一切可以下口的东西,比如我的肩膀。 这种事有点不大对头,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呢?于是我说:「你倒是叫啊。」她 说:「不叫。」我说:「叫不叫!」她说:「就是不叫!」如你所见,我完全拿 她没有办法。 但陈瑶也并非毫无责任心。作为一名性伴侣,她会允许我完事后在她身上趴 个两分钟。就两分钟,不能。这期间她会毫不间断地揪我的耳朵,往我脸上 吹气。今天也一样。她鼓足腮帮子猛吹一阵后,突然说:「你妈啥时候再来?」 「咋?」 「告儿我一声。」 「咋?」 「不咋。」 「哦。」我翻下身,拉过那条油腻的被子。 「哦个屁。」陈瑶偎了过来。 于是我就握住了她的一只rufang。窗外老天爷像只漏尿的膀胱,淅淅沥沥个没 完。恍惚间似乎响起了春雷,宛若千万吨巨石从云层滚落。 ******************** 有时候我会情不自禁地想,那些标志性事件才是构成我们记忆的基本要素。 比如22年韩日世界杯,2年悉尼奥运会,99年法国世界杯。 再比如9,萨达姆被俘。唯有借助它们,我们才能游刃有余地展开关于岁月 的珍藏。那么将来有一天,我会想起这无聊的一周吗?王治郅美国产子。勒布朗 詹姆斯斩获最佳新人奖。火箭五年来首次打入季后赛,然后被湖人干了个2比。 一切都好像和我无关。 午饭时母亲来电话,问我五一回去不。犹豫了下,我说回去。她说:「回来 就好,你姥爷过七十大寿,还算你有良心。」于是我就红了脸。我之所以回去, 无非是因为迷笛推迟到了十月份。我问要带礼物不。母亲说:「真的假的?热烈 欢迎啊。」吃了一勺陈瑶强塞进来的炒米,我问评剧学校的事咋样了。「还行吧, 挺顺利的。」母亲笑了笑,半晌又补充道,「哟,知道替你妈cao心了呀。」 上周六老乡会因雨推迟,负责人还专门打来了电话。我问为啥,他说:「咱 们这可是露天聚会,能看星星呢。」晚上和陈瑶一道过去,果然是露天聚会,可 惜星星有点寒碜。会场布置在东湖边,迎头挂着个大红绸布,上书「平海老乡会」 ,连周遭的洋槐都扯上了彩灯。平常也观摩过一些老乡会,多是些外省人,气氛 那是异常热闹。平海嘛,离平阳也就俩小时车程,真要说老乡,那大家都是老乡。 据说我们的老乡会曾经也搞得风生水起,聚会时就像村委会换届。然而步入二十 一世纪后,一切都完蛋了——如同老头老太太那稀稀拉拉的牙齿,早晚得掉光光。 今天却有点回光返照。人还真不少,三五扎堆,语笑喧呼,逼rou逼rou的。刚 跟几个熟人打完招呼,我就被陈瑶一把拽走。接着,在众目睽睽下,她往我的卫 衣兜里掬了两大捧瓜子。这着实令人尴尬。于是我说:「你手太小。」她说: 「手大有屁用,没了。」我不相信地在两个桌斗里都摸了摸,果然没剩几颗。真 是感人肺腑啊,我的豺狼老乡们。事实证明负责人还是很有一套的。他人模狗样 地讲完话,才又变戏法似地拎出来两个包装袋。目测有一袋是水果。「也别吃太 多,这玩意儿上火啊。」他用平海话说。 就这当口,打东cao场方向过来几个人,就站在甬道上,也没走近。但负责人 立马迎了上去。一番拉扯后,来人才暴露在惨白的路灯下。三男两女,其中竟有 李阙如。一如既往,他那头鲜艳的jiba毛迎风飞舞,甚是扎眼。这货眼倒挺尖, 很快就发现了我,并脑瘫似地挥挥手,说:「靠。」果然脑瘫,打死我也不信他 是平海人。另外俩男的叫不出名,就那矮个有点印象,貌似还是高中同学。至少 在一中老校区时,他总在cao场上踢球,和一帮三线厂子弟玩得挺好。能记得此人 倒不是他球技多高超,而是他那佝背大喉结——戴上眼镜时还真有点像冯小刚。 再者,据说他爹在平海市公安局,不是正手就是副手。没有办法,一中有太多的 官宦子弟。不可避免地,他们都会成为我的同学。不过冯小刚人还不错,偶尔在 在校园里相遇,他也会微笑着打个招呼。正如此刻,他冲我点了点头。而我的平 海老乡们已有人上前和他套起了近乎。 没有办法,三男两女给我们的老乡会平添了几分招聘会的气息。这鼓舞人心 的场面连我都禁不住要摩拳擦掌。然而,等看到冯小刚身旁的女人时,某种难以 名状的气流便从我体内迅速升起。一时间,连湖面的涟涟水光都有些刺目。直到 陈瑶一肘子过来,我才如梦方醒。「张开张开。」她捧了四五个橘子就往我兜里 塞。我一面撑开衣袋,一面又抬头瞥了过去。女人高挑丰满,大概三四十岁,一 身灰白色的西装套裙恰如其分地裹出圆润的曲线。齐肩卷发下的那张脸有种说不 出的熟悉感,白皙丰腴,泛着丝艳丽的光泽。有点像张也。她提着手袋,四下张 望一通后,忽然对上了我的目光。说不好为什么,我立马垂下了眼。「走啦走啦。」陈瑶挽上我胳膊,又递过来一个橘子。我俩在会场瞎晃一通,挨个道别后,就 上了湖心小桥。走了几步,神使鬼差地,我又扭头扫了一眼。站在洋槐彩灯下的 张也也正好望过来。片刻后,在丰唇舒展开的同时,她向我招了招手。 张也的鞋跟有点高,噔噔噔的。她站到桥上时,我真担心木质桥面会被戳个 窟窿。「你是林林吧?」她拢了拢卷发,甩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我瞥了陈瑶一眼,胸中一阵麻痒。 「啧啧,不认识啦?我是你老姨啊!」这下变成了平海土话。 仿佛一束天光直刺而来,我心里登时明镜般锃亮。首先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 那个脸盆般硕大的屁股,其次就是某个曾经教过我们地理的瘦猴——初三时有次 教委来听课,他就坐在我旁边。虽然也没多说啥,但我知道这个细声细语的男人 就是我若干表到三万里外的老姨夫之一。当然,还有「文化局的秀琴老姨」—— 这几年老听奶奶唠叨,母亲跑剧团可全靠她了。「要没这么个顶事的亲戚」,营 业许可证都办不下来。但这个秀琴老姨变化实在太大,我简直怀疑是自己的记忆 出了岔子。「老姨啊。」我笑了笑,却只能吐出这三个字来。 「女朋友吗?真漂亮嘿,姑娘。」老姨去拉陈瑶的手,又斜我一眼,「眼光 不错嘛林林。」 一向伶牙俐齿的陈瑶突然害羞起来,她向后缩着身子,死命瞟着我说:「老 姨好。」 「你好。啧啧,俊俏又乖巧,真行啊林林。」牛秀琴拍拍我的肩膀,扇来一 股浓郁的香风,「还真是亲戚,在这儿都能碰着。光听说你在X大,心说来看看 呢,这就碰着了。」 晚风如约而起,湖面上荡开夜的波纹。我反复捏着兜里的橘子,不时扫一眼 灰蒙蒙的月亮。牛秀琴却没完没了,说她到平阳来办什么什么事,又问我功课忙 不忙,手机号是啥。直到洋槐下有人喊了声牛姨,她才又拉住陈瑶的手说:「一 同事的小孩,还有点事儿,你们玩,老姨就先走了啊。」于是我们就目送秀琴老 姨优雅地穿过人群,回到了洋槐的彩灯下。她那个腰真是细了很多。我吸吸鼻子, 掰开了一个橘子。 很快,三男两女步入夜色,消失不见。临走李阙如还冲我挥了挥手。这伙人 高低不一、参差不齐,中间的高个得有一米八多。理所当然,陈瑶一路笑到了湖 对岸。我把她抱起,作势往水里丢时,她才连连求饶。再次回到地面上,我女朋 友满脸通红地拽拽衣裳,说:「你家亲戚还真多。」 二十一 姥爷精神矍铄,有点鹤发童颜的意思。他老人家以前就虚胖,全靠大骨架衬 着,这几年倒真瘦了下来。在这五月上午阳光明媚的农家小院里,他声似洪钟、 健步如飞,一度搞得我目瞪口呆。迫不及待地展示了他养的那些花花草草后,姥 爷拽上我的手:「走,看看咱种的菜。」「行了行了,咋跟小孩似的。」母亲皱 皱眉,脸上浮起一抹牛奶般的亮色,「林林,给姥爷带了啥礼物,快拿出来呗。」 礼物嘛,是个清华紫光MP3,256M,三百多块钱。这是我绞尽脑汁后, 陈瑶灵机一动的结果。当时我俩跑遍了平阳市区大大小小的商场、超市、专卖店, 一屁股坐到世纪广场的台阶上,再也挪不动半步。ipod里左小祖咒跑出来,扯着 嗓子唱那首。于是陈瑶就捣来一肘子,让我切歌。她非常讨厌NO,说左 小唱歌像便秘。另外她觉得这个「整天穿棉袄戴帽子佯装成少数民族」的苏北男人 特别华而不实,时常警告我「要引以为戒」。因为ipod是陈瑶的,所以我只好切 歌。她却欢呼一声,望着广场上热情洋溢的劳动人民,说:「你姥爷不是唱戏的 吗?给他搞个MP3,再下点戏不就得了?」 陈瑶真是聪明,于是挑好礼物后我请她吃了麻辣烫。兴高采烈间,我问她要 不要跟我回去。她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说:「咋,不看看你爷爷奶奶?」她埋头 掇着粉丝,没吭声。待我结账回来,陈瑶还没吃完。我就说:「快点呗,完了回 平海,我也好见识见识你爷爷的糖油煎饼。」她依旧没吭声,好半晌才满头大汗 地抬起头来:「要你管。」兴许辣椒搁的有点多,她两眼都噙着泪。这让我大吃 一惊。陈瑶却毫不体谅,一把拽过背包,夺门而出。她嘴都没擦。之后就是国产 电视剧里的庸俗戏码,我也懒得唠叨。唯一的例外是,在广场的巨型充气拱门下, 陈瑶掉过头来,把MP3丢给了我。我问:「你去哪儿?」她头也不回:「回家。」 虽然稀里糊涂,但陈瑶确实很生气,后果也确实比较严重——我期待一周的 性生活就此见了鬼。晚上在网吧耗了几个钟头,跟她聊QQ也不理我。网上评剧资 源不多,我只好滥竽充数地塞了些京剧、豫剧进去。新凤霞的倒是经 典——老小我就在姥爷的剧团里看过,但限于空间和媒介,也只能作罢。待我烟 熏火燎地回到宿舍,刚好赶上一场烟熏火燎的牌局。这一闹腾就是大半夜。滚到 床上时隐隐听到有人在唱国际歌,等我竖起耳朵,却又没了音。 二号醒来已近晌午。趁懒逼们还赖在床上,我用那台联想老爷机上了会儿网。 新闻里说弗朗西斯要被交易。同五年前一样,火箭的季后赛被同一个对手以同样 的比分终结。虽给性侵案搞得焦头烂额,科比依旧勇猛难挡。他老这也是破釜沉 舟的架势啊。宿舍里脚臭扑鼻,温馨感人,颇有点迪拜海滩上泳装美女的慵懒气 息,但杨刚冲进来打破了它。他大叫:「不好了!」在几声不满的哼哼中,我问 咋了。他兴奋地说:「不好了!北京又发现了非典病例!咱们又得鬼门关走一遭 了!」于是,刚刚还死猪一样的众逼立马打床上蹦了起来。就这当口,我跑卫生 间给陈瑶打了个电话。可怜我肠子都要拉出来,人家就是不接。 到平海时将近四点。母亲站在长途客运站外,远远就冲我招手。她上身穿了 件对襟休闲衬衫,下身则是一条黑黄相间的碎花长裙,脚踝上的平底鞋扣在阳光 下闪闪发光。而我一眼就发现她剪成了齐肩短发,黑亮柔顺如故,风抚过时却像 一只黑鸽子张开了翅膀。头顶巨大的钢化玻璃把飘忽忽的蓝天白云纳入腹中,又 猝不及防地斜劈下一道黑影。说不好为什么,我眼皮突然就跳了跳。母亲接过包, 先问我饿不饿。我笑笑,略一迟疑说饿。她挽上我胳膊,白了一眼:「越长越傻, 饿不饿还要想半天。」 毕加索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宽敞。我把副驾驶座位往后调了又调,母亲说行 了。我问我爸呢。她递来一瓶水:「鱼塘呢呗,这两天人多,你小舅饭店都开了 关关了开。」说着她莞尔一笑。母亲依旧梳着偏分,柔丝划过一抹圆弧,斜扣在 肩头。随着她嘴角弧度的飞扬而起,整个车厢都隐隐荡着丝说不出的妩媚。我赶 忙撇开脸,好半会儿才说:「那明天咋办?」「明天歇呗,你姥爷的事儿都忙不 过来呢。也没请啥人,你小舅自告奋勇非要当大厨,你就看他能耐吧。」 2年夏天村东头那片地被征去建了新型工业园。在猪瘟和母亲的双向 压力下,父亲一番摇摆后还是重cao老本行,把养猪场搞到了城东小礼庄。为此他 时常念叨:当年要不是你妈拦着,真包了建筑队,咱现在也发了。不过养猪也有 养猪的好——何况是父亲这样的老手——只要没摊上大病大灾,除了换季,平常 也悠闲。2年父亲又承包了几亩鱼塘,算是和小舅合营。后者呢,在民房外扩 建了两间简易房,再搭上二楼,开了个小饭店。我也光顾过几次,生意还凑合, 毕竟附近就有个长途客运点。何况鱼塘的钓客们好歹也得吃碗饭。 紧随养猪场,2年冬天村子也要拆。起初说是划拨为一个三本的新校 区,结果一荒就是两年。直到去年那堵绵延而颓唐的围墙才被推倒,长出来的是 北方汽车城和若干名字都令人眼花缭乱的商业楼盘。全村十二个生产队分三拨被 安置到了平海的角角落落。出于乡土观念和某种可笑的尊严,村里组织人手到乡 镇和区政府闹过几次,最后也不了了之。当然,村干部都发了一笔,一种靠以往 卖树卖地卖机器所不能企及的大发。年4月份我们就搬到了这个城东北的御 家花园,有个二百来户吧,大多是以前的乡亲。我家在五楼。母亲习惯走楼梯, 我也只能跟着。「想吃点啥?」她那条白生生的胳膊在我眼前晃呀晃的。 「随便。」 「随便随便,随便能吃吗?」母亲在拐角转过身来,绷紧俏脸,却马上又笑 了出来。斜阳黏糊糊地趴在天窗上,仿佛时光在恍惚间遗落的一条残影。 当然不能随便,在母亲提供的短得不能再短的菜单中,我选了鸡蛋西红柿捞 面。母亲很快忙活起来。我问奶奶呢。她头也不抬:「听说你要回来,高兴得不 得了,谁知这会儿又跑哪儿啦?」我倚着门框,哦了一声。她麻利地拌着面粉, 呲呲呲的,一头青丝弹性惊人在肩头颤抖不止。我不由想到一个特别流俗的词— —苍蝇拄拐棍也爬不上去。「咦,」母亲回头瞥我一眼,又扭过脸去,半晌才说, 「你也不累,歇会儿啊,监工呢这是?嫌热空调打开。」「不热。」我转身去开 空调。不等拿住遥控器,厨房传来母亲的声音:别开了,当心着凉。 吃面时我狼吞虎咽。母亲坐在一旁,说:「你不能慢点?」 「好吃啊。」我伸了个大拇指。 「德性。」母亲笑笑,捋了捋头发。 「啥时候把头发剪了?」我盯着面,含混不清。 「还以为你眼不灵光呢。」椅子挪了挪,「就前段时间啊,短点也好打理。」 我没吭声。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打记事起母亲就是一头长发,偶尔也会 稍加修理,但剪这么短还是次。 「咋,可难看?」母亲突然说。 「哪儿呀,好看。」我抬头笑了笑,又埋了下去,「就是习惯了长头发。」 母亲没说话。我搅搅碗里的面,刚想说点啥,奶奶回来了。一阵风似地,她 老人家把我抱了个结实。「孙子哎——」她唱道。 晚饭就我们仨。父亲来电话说太忙,回不来。我自然也不饿。母亲就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