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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外花园吸烟区。陈医生没有丝毫惊讶地在这儿找到了裘生。

    裘生脱下了他那白大褂,右手的食指和右手夹着烟,左手就懒散地自然垂着,正看着一片小水池发呆。

    陈医生走过去:“我说你这人,脱了白大褂就开始吸烟,穿上白大褂一律不提,哪里来的仪式感?”

    裘生只是瞟了他一眼:“没送她?”

    “她不让送,”陈医生只是简单应了下,随后问,“余青那边,情况怎么样?”

    “她mama一来,虽然我们有在支开她不让她多说话,但那些神色......加重了余青的焦虑情绪。”

    裘生随后又简单交代了一下进度,末了他俩都息了声,裘生吸了口烟,又吐出,缓缓道:“来找我,不是为了和我聊病情的吧?”

    陈医生看他在垃圾桶上方碾灭了火星,随后丢进了垃圾箱,开口和裘生说了一下向阳用开水洗手的事情。

    他看见裘生没有一丝波澜的平静的目光,颇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毛病,关切地开口求证:“她是不是也有一些,嗯——”

    然后他看见裘生抬起眸子和他视线交汇,目光沉沉,但却摇了头:“没有。”

    陈医生:“?”

    你那神色明明也是担忧吧?

    陈医生错愕地看着裘生,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冲他了:“不是我说,你可能没看见,一般女生被烫到不是都该甩甩手说声‘好痛’然后去买药吗?我和你说,要不是我看见了,她还得继续在那用开水冲呢!你不要告诉我她这是偶然疏忽,我不信的。”

    裘生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摸到了烟盒的形状,心里有了些烦躁,抬起了头扯开目光,顺着这熟的不能更熟了的周围四下打量着,好半天才道:“你先别管这件事。”

    陈医生看着他明显是在逃避的模样,又叹了口气,叹完才注意到今天叹过的气比得上前一个礼拜的了,又注意到害他叹气的原因归根究底都是裘生,更牙疼了。

    他用牙疼的哼唧声道:“我决定去看个牙科。”

    裘生又瞟他一眼,察觉到了他刚刚所想,扯了扯嘴角,语气不冷不淡:“需要我报销么?”

    “滚!你滚!”

    裘生鞋尖抬起往旁边拨了一下树上掉下来的落叶,又望着灰色的天,忽然温声开口:“可能有一天,会需要你帮助一下......我不管是身份还是立场,都不太合适。”

    陈医生一怔,意识到了他话中含义,面上的肌rou一点点变得紧绷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一阵风让陈医生裹了裹自己的白大褂,悉悉索索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他想起了什么,对裘生道:“晚上有个饭局,主任组的,要你去。”

    裘生丝毫不意外地“嗯”了一声。

    “你酒量那么好,难怪他带你。”随后又忿忿道:“我一杯倒,难怪他不带我。”

    裘生嗤笑了声,陈医生瞄他:“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就在家里喝酒练酒量?”

    “我那么喜欢喝酒,你就说我只是在练酒量?”裘生往楼的方向走了两步,道,“走吧。”

    *

    向阳走到大路边上时就拿出手机准备去坐地铁了,却看见微信里有不少条未读消息。

    她点开来看被她置顶了的名为“炒饭吃不吃”的群聊,里边跟了一溜排的艾特她的消息。

    不少人刷着屏:小jiejie今天出摊吗?

    向阳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两三天都没去卖炒饭了,于是在底下回:出,老地方。

    随后就导航坐了两个小时的地铁从市中心去了原来自己住的那块,还到常去的菜市场。

    她买好了菜就径直回了家备餐,这一套流程下来天也就黑了。

    向阳推着自己的餐车慢慢悠悠地到了附近一个酒吧的后街,此时她的同行也来了不少了,见向阳推着那个写着“卖炒饭炒面”的餐车回来了,许多人停下了自己手里忙活的动作,揶揄道:“哟向阳,回来啦?”

    “嗯。”她不热络也不生疏地应着,就将自己的餐车停在了老地方——这条路的最里面。

    这条后街平时没什么人经过,路灯也只有靠近马路的那一块有一盏,这样的“黄金地段”是轮不上向阳这种小年轻的,但她也不争不抢,安静地推着自己的餐车就到了角落,一站就是三五个月。

    她安置好了自己的餐车就径直走到一旁的角落里掀开了一块布,露出里边的地毯灯。

    这灯还是她的一个老顾客前一个月给她的,说只靠向阳这牌子上这点灯是不够亮的得再买一盏灯。向阳当时还开了个玩笑说自己的白金色头发就够亮了,那顾客翻了个白眼第二天就提了这盏灯过来,于是她这儿也亮堂地几乎都可以开直播了。

    一旁卖烤串的大姨瞄着她,道:“怎么不住大别墅了?还是住不惯吧?”

    “是有点。”

    “哎呀,你说这样搬来搬去的多麻烦,说不定过一阵你娘俩又得搬回来了。”

    向阳只是笑了下,按下灯的开关后就从一旁捞了个板凳坐下,没搭理。

    离向阳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三四十岁扎着低马尾的阿姨,她坐的小矮凳,面前铺了一块布,上面摆了些耳饰手串。

    她姓李,向阳也不喊她阿姨,就喊她姐。李姐脾气好,讲话也慢声慢调的,平日里照顾向阳许多,于是向阳有了这盏灯之后就把灯放在了她和李姐的中央,一同照着亮光。

    李姐听见了她们说的话,手里摆弄饰品的动作不停,道:“别听她的,啊。”

    向阳知道她是在和自己说话:“知道的。”

    “你走这两天,我给你看着你这位置还有你那些东西呢,她们几个都看上好久了......你也是的,走就走,东西也不带回家,留在这儿造福大家啊?”

    “造福你一个就够了,”向阳笑了笑,“而且我也带不回家。”

    李姐咕哝着:“东西是有点多,那灯还有那吉他,平时你推个车就够累的了,一小孩......”

    有顾客来了,向阳就起身忙活,动作娴熟地开火。

    “炒河粉中辣放腊肠,”顾客道,“老板这些天都没见你了。”

    向阳动作没停:“我妈搬家了,让我也跟着去住。”

    来这儿的顾客多多少少都听说过向阳那个妈,顾客有些尴尬地“噢”了一声,没细问,岔开话题道:“这些天我们都在群里想你呢。”

    “只在群里想我啊?不会给我打电话?”

    “哪能啊,这不是有些唐突嘛。”

    “你们一个电话的事,我能赚钱干嘛不来?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

    大概是真应了这个顾客大家都想向阳的话,她这块摊铺络绎不绝,向阳听着自己手机不断冒出的“支付宝到账xx元”,做饭都有兴致,有时候劲儿上来了还能给顾客表演个颠勺。

    向阳不用去看时间,光凭借着听自己身后的酒吧的墙什么时候震动什么时候安静就能知道现在是几点。

    这会儿正嘈杂着,热闹的音乐声闹得他们摆摊的这边都能听得见。

    大概是十点快十一点了吧。她想着,等什么时候安静下来,她也就又可以大赚一笔随后回空荡荡的家睡觉了。

    今天情绪起伏的有点大,是不是要吃点药了呢?

    可是药好像也被她吃完了没来得及再补充......

    好像......也没告诉向菱她今天不回家。

    但向菱应该也不会在乎吧,她只会想着她也许是和自己的男朋友出去过夜了罢了。

    怎么有这么多事情没做?

    向阳习惯性地抬起头来想看一眼外边的那条大马路上。到了半夜那会停靠着五六个拉出租车的男人,他们时而会从车里拿酒出来坐在马路边上喝,时而会从他们这些还没有收车走人的这些摊位前买点夜宵吃。

    但她今天的视线还没穿过自己站的这条长而昏暗热闹的路就停止了,她看见对面的墙的那头站了个模样矜贵穿着黑衬衫的男人。

    是裘生。

    他并不出声,只是格格不入却又固执地站着等着。

    他真的知道在哪找她。这是向阳的怔愣时的第一个念头。

    这地方他是怎么来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这破地儿的?

    满腔的疑问堆积在心,她又是疑惑又是兴奋的,但这会儿面前又来了一个客人,她只好匆匆收回视线cao着锅给对面站着的人炒菜,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想看裘生。

    裘生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过来,步子很稳。

    向阳伸手把透明塑料袋递给了顾客,顾客一走,裘生就走到她身前,只隔了一个小臂的距离,向阳感受到了他身上衣物的凉意,还嗅到了一丝丝酒味。

    裘生眼底带了点红,可能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打哈欠打的。

    他轻声道:“我知道在哪找你,我也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