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再次见面情况似乎不妙)
约瑟说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昏过去了,闭上眼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两个眼珠在脑浆里逛荡,睁开眼才能确认他的眼睛还好好地待在眼眶里。 但约瑟不确定他是否有可能出现幻觉,还是说他已经虚弱到那个地步了。可是即使他快死了,难道不应该看见mama在冥河上对他招手吗?哦对,他已经快把mama的模样忘记了,毕竟她一张像样的照片也没留下。约瑟只能根据自己的样貌来推测自己有几分像她。 他一动脑子就想吐,约瑟喉咙动了动,无声干呕一下,温热的液体在口腔里绕了一圈,顺着嘴角流出来。 被托着后背扶起来,将口腔中残余的血液和碎块清理干净时,约瑟才确认这不是幻觉。 他的精力还不足以支撑思考提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约瑟只是莫名有些委屈,往提姆的方向偏了偏头。 提姆好像说了点什么,但是约瑟耳鸣得厉害,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清。提姆托着青年的脸,嘴贴在他的耳朵上,语速很慢地重复了几遍刚才说的话,约瑟才有了一点反应。 提姆在问他要不要去医院。 约瑟缓慢地摇了摇头,这是他应付的代价,没有办法抵消。 不过他已经度过最难捱的阶段,现在还活着那就证明死不了,只是会虚弱一段时间罢了。 提姆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约瑟的一阵咳嗽打断了他。巫师的背弓下去,手握成拳按在胸口,知觉随着胸膛的剧烈震动逐渐恢复,疼痛裹着疲弱感在身体里扩散开,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抓紧被单。约瑟弓起的背绷紧、僵硬,本来摇摇欲坠着向下倒,却又突然往旁边歪了一下,栽进提姆怀里。 提姆抓住了约瑟,被他的反应搞得心里七上八下。他扣住了约瑟的腰防止他滑下去,听巫师把脸埋进他怀里发出沉闷的咳声。 虽然咳得撕心裂肺,但约瑟至少恢复了知觉,耳鸣也减轻了许多,舌根不再发僵。他窝在提姆怀里慢慢止了咳,平稳了一会儿呼吸和心跳,又出于私心多躺了一会儿,才伸手攀住提姆的肩膀慢慢坐起来。 提姆反手按住他,换了个姿势,让约瑟能仰面躺在他怀里。“这样会好点吗?”提姆问。 他倒不是忘了他们之前还近乎决裂的事情,只是床上沾满了约瑟身上的血,躺着不怎么舒服,提姆也确实很担心他的状态。 约瑟又开始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好多天都没有联系过,闹得相当难看。约瑟之前对着小丑说的那些话绝不是无病呻吟,他确实以为自己要失去追逐提姆的资格了,也确实在悲伤和绝望中沉沦了许久。 他现在精神不济,很容易就会走神,提姆用手背贴着约瑟的脸颊,说:“身上疼吗?” 约瑟本想说没有关系,他不是第一次忍耐这种疼痛,而且任何rou体上的折磨都敌不过内心的苦楚。提姆却又迅速地说:“不要逞强。” 约瑟转而选择了沉默,他艰难地抬起手,放在提姆手上,将他的手背压在自己脸上,试图多挽留他一会儿。提姆看到约瑟手上的绷带,想起了什么,说到:“发生了什么?” 他刚闯进来的时候,看到躺在床上的约瑟几乎是个血人。如果不是约瑟醒得快,提姆差点就把他扛进蝙蝠洞了。从眼睛、鼻腔和嘴中流出来的血混在一起分不出来,耳朵则独自占了一块区域,约瑟身上的血暂时没法分辨是从哪儿来的,但他的两只手掌上各有一个长一公分的贯穿伤口,下半身倒受灾轻一点。 约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正当他思考的时候,提姆突然接到了蝙蝠通讯。他看了约瑟一眼,并没有选择避开他,直接接通了通讯。 “我靠,小红,这地方发生了什么。”红头罩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通讯里传出来,“什么玩意炸了,天花板上都是血,地上这是坨什么,呕。” 即使鼻子被头罩保护着,红头罩也没忍住干呕了下,并且觉得答应帮红罗宾忙的自己真的很欠虐。 提姆看向了约瑟,正巧他也在姿势有些别扭地看向自己。约瑟斟酌了一下,慢慢地说:“我杀了小丑。” 他咬字有些古怪,好像刚学说话的幼儿,又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提姆摩挲他手指的动作顿了一下,在通讯对面的不断催促下说:“……小丑死了。” 通讯那边一阵沉默,然后爆发了更大声的语无伦次的怪叫。提姆不得不把让通讯器离自己的耳朵远一点,等他的兄弟变冷静。 “不是,草,到底发生了什么!”红头罩说不上自己是过度惊喜还是过分惊讶,如果能看到一具小丑的尸体他当然会拍手称快,但要是说这坨连鞭尸都叫人嫌弃的烂rou,呃,吊灯上挂的那个西服碎片好像确实是小丑的。 “我也不清楚。”提姆说完这一句就挂了通讯,把烂摊子丢给红头罩。 然后他看着明显有话想说但舌头不太听领导的约瑟,说:“我问你,你点头或者摇头。” 约瑟点头以回应。 “今天你去找我的路上被小丑绑走了?”点头。 “所以你杀了他?”摇头。 “他想对我动手?”点头。 “你的伤是他干的?”摇头。 “是……魔法?”点头。 提姆没有别的疑问了,心情却更加复杂。 其实他自己推理也很容易就能还原出事情真相,与约瑟有关的事情并不会太复杂,就像巫师本人一样没有很多心机。但他同时也相信约瑟不会欺骗他——这个认知让提姆自己都有些惊讶——所以选择了直接询问。 约瑟紧张地仰头观察提姆的神色,可惜对方的情绪并不容易外露。提姆把约瑟抱起来走出卧室,将他安置在沙发上:“我收拾一下里面,你先在这儿待一会儿。” 在提姆收拾血迹的时候,约瑟只好盯着墙上的时钟发呆。秒针没走几圈他的精神就开始萎靡,他现在仍然很疲惫。约瑟没法确定自己究竟是入睡还是昏迷,只知道自己再睁眼时已经被从客厅转移回了卧室。 另一个身影现在已经在房间里找不到任何痕迹了,带着那条被他蹭满血的床单消失地无影无踪,像一个疼痛而甘美的梦。 约瑟莫名产生了就这样躺在床上安静去世的想法,他虽然时常痛苦、迷茫、夜不能寐,但很少产生死亡的想法。在他所接受的教育里,死亡并不意味着结束或解脱,他更倾向于长久的分离以及永恒的安眠。约瑟是有一些工作狂属性的,除了在即将猝死时他并不期待无趣的永眠。但现在他有点累过头了,而且感觉就这么躺进棺材自己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约瑟又躺了一阵,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根本没给自己准备棺材,墓地的话这里距离mama有些太远,约瑟不想在死后继续跟mama分隔两地。而且葬礼的话也完全没有打算,即使不邀请太多亲戚,至少也要通知姨母一家。 约瑟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再睡一会儿,过几个小时睁一次眼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