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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朝这边张望,想过来,又犹豫的样子。她停了挣扎,命他松开自己,压低声,怒道:“李穆,我小时帮了你,合该如今便要遭你如此对待?”李穆直接抱起了她,走到岸边一块平整的石头旁,将她放坐了上去。洛神扭身要起来。肩上一沉,被他又按坐了回去。洛神看着他,慢慢地蹲在了自己的脚边,微微仰面,凝视着她。“阿弥,你不是问我,为何定要娶你?因那时起,我便再也没有忘记你。”洛神偏过脸,依旧不去看他。他却自顾说着话,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但就在你昨夜质问我之前,我还一直自诩深情。如今我才知道,你从前骂我无耻,骂得极对。我便是个自私至极的无耻之徒!”洛神一怔。“因了从前这段旧事,再有一番别的际遇,阿弥,这一辈子,纵然我知我依旧卑微如泥,远配不上你,但亦无法阻止我想要得到你的执念。”“你是我李穆此生,唯一想到得到的女子。”洛神咬了咬唇。下巴依旧微微翘着,不愿正脸朝他。却听他继续说道:“我在心里,认定你是我的人,不想你嫁给别的男子,故处心积虑,强行得到了你,叫你终于做了我李穆之妻。”“我确是无耻,当时娶你之目的,大抵也是出于私心。”“但真的娶了你后,知你是如何一个活色生香可爱女子,我方知,娶你为妻,乃我李穆这一辈子的最大幸事了。”“倘能得你朝夕相对,听你声声唤我郎君,世上男子之乐,纵有万千,又何能及我半分?”洛神听得脸红耳热,捂住耳朵,嚷道:“你不要说了!果然是无耻之徒!”李穆微微一笑,停了下来。他没再开口了。洛神的耳畔,只剩下了夜风掠过芦丛之时,发出的阵阵轻微沙声。片刻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脸,看向了他。他依旧如方才那样,蹲守在她的脚边,但双眸视线,却不再落于她的身上,而是投向了身侧那道铺满了月色的小河,仿佛陷入了冥思。“但人活于世,并非只有情爱。”就在洛神暗自猜疑之时,忽听他又开口了。语气不复方才的柔软,变得凝重了几分。洛神一愣。见他也转回了视线。二人便四目相对了。他说:“阿弥,我生于北方,自我记事起,这片被大虞朝廷所弃的土地便战乱不断。胡族人里,自然亦有善者,但更多的,却是暴戾恣睢,禽兽不如之类。那些人,从前在边地茹毛饮血,一旦得势,无恶不作。我跟随父祖,见过太多的离人血泪。你小时看我被恶奴钉手,便以为人间惨剧。”“但在北地,便是此地,你脚下所踏的这地,曾发生过的惨剧,远甚我当日遭遇。昨日你入城,所见的每一存废墟,都是当日无辜之人遭受荼毒所留。胡獠不拿我汉人当人,屠杀□□,肝人之rou,比比皆是。如今北夏分崩离析,各种势力更是趁势再起,群魔乱舞,情状惨烈,比之从前,只会过之而不及。”“北方乱,南朝内斗,高相公苦心想要维持的这个朝廷,不可能永远苟安下去。我今日之所以要来此地,除北伐大业,亦是为了能早日自立。”“唯早日手中握有听我驱策的兵马,我方可一展抱负,更能将你护于我的羽翼之下。”“否则,倘若连我自己都满身羁绊,这样的乱世,莫说平定中原,便是想要护住你,怕也是痴人说梦。”“阿弥。”他唤她。“昨夜你质问于我,我知我亏欠。你小时救我,才有我如今苟活于世。我却为私心之念,强行要你嫁我为妻,跟我受尽委屈。在你面前,我实是无话可说,更无地自容。且如今我这地位所在,更不能给你安稳。故你今早要走,我实是无颜留你。乃是阿菊……”他顿了一下,抬手,下意识般地,摸了摸额。“她今早去而复返,唾我一脸,我方知你对我之心。”洛神呆住了,定定地看着李穆从她的脚前,缓缓站了起来。他几乎全身湿透了,连发角眉间,亦带水痕,模样本该是狼狈的。但如此立于她的面前,看起来却坦坦荡荡,磊拓嵯峨。“阿弥。”他又说。“那夜你父亲来京口质我之时,我与他曾立了一年之约。道一年之后,我以西京为聘,再去迎你。你若愿再给我这机会,你容我些时日,等我。待我拿下西京,到时,时局如棋,天下可能大变,朝廷也未必就是如今模样。”“此处实是艰苦,我亦不想你随我在此吃苦。你先回去,记住我的话,只要你肯要我,日后,我绝不会负你。”她螓首低垂,沉默着,始终一语未发。李穆等了片刻,眼底掠过一缕黯色。他拢指,慢慢地捏了捏拳。“阿弥,倘你真的因了你我之道不同,视我为洪水猛兽,不愿再做我妻,则也不必太过为难。我虽不能为得你而发违心之愿,但还是那话,往后,我若侥幸能一展所愿,哪怕天下人与我为敌,我亦不会伤害你与你的父母大人。”他说完了,再未开口。夜风吹来,拂着洛神铺在石面上的一片裙裾,吹破了水面的月影,亦撩乱她的心波。这一刻,她知他在望着自己,等着她的回答。她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心中的天平左右摇摆,满腔的柔肠,千结于心。她挣扎了良久,忽然甚至有点恨面前的这男子。恨他为何要将她置于如此两难境地。原本已经下定决心,再不和他有丝毫瓜葛了。他却又追了上来,再次扰乱她的心。他说他是个自私之人。从前如此,便是今日此刻,依然还是如此!洛神抱膝而坐,一动不动,眼睛却慢慢地热了。她只能埋脸在膝,再不想看到面前这个只知逼迫她的狠心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