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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皇上治病,可那又有什么用?你要出身一般人家,盛名刚起,只怕京里的征调令就来了。那是由得你一声不进就能了事的吗?软硬兼施,锁也要把你给锁去了!权仲白,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世上从没有桃源净土,也没有辟谷仙人,除非你一无是处、庸碌终生,否则你总是局中人。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谁能跳出这个槛?只以你医道而论,秦越人、华青囊,其之所以知名,岂非也因为他们终究也为权贵服务,不然,你知道他们是谁?你苦苦追寻的自在如意,也不过是一场虚妄而已,你倒是自在了,如意了,可你有为家人想过没有?”“是,我是有许多选择,你当我就没有过向往?我又不是傻的,该怎么把日子过得惬意,我难道会不知道?可我晓得世上还有责任两个字。你的出生,是父母血脉的延续,也是家族兴旺的希望,你的才能虽是天赋,可没有家族培养,没有父母的关爱,你会有今天这一身的本事?可你想想,你的名师、你的超然是哪里来的?恰恰是你最看不惯的,把子女当筹码看待的政治联姻,台面下的利益交换,权钱勾当换来的。我可以把话给你放在这里,市面上的钱,一千亿银子里,九百九十九亿都带了血,你哪来的脸面反对云娘、雨娘的婚事,我把话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你也不过是因为这样的筹码交换而出生的,抱着莫须有的仁义道德对这种事指手画脚的,你让人说你什么好?”蕙娘这一席话,说得一屋子都静了下来,权仲白周身的那飘然仙气,似乎都散逸了开来,他端坐在蕙娘对面,对她的激动似乎是视而不见,垂眉敛目,仿佛老僧入定。蕙娘越看越火,直想把镇纸给砸过去。“你是有本事的人,逃不开这个名利局。也是有家的人,这一家一族的命运,你能袖手旁观?没人要你为这个家鞠躬尽瘁,cao碎最后一点心血。可你也不能凭着你自己的好恶,连最基本的责任都给放下了。你说我有选择,我是有好多选择,可我是个有担当的人,我肩头的担子,在交付给子乔之前,别的路我一条都不会走,我就会顺着这条路往下走去。你以为谁不是这条路走出来的?大嫂虽然败了,可我还是欣赏她的,她起码知道要去争,任何人在朝堂里,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去争,新的权贵出来,就会挤压你有的那些权势、钱财,如果任何人都和你一样,想着光风霁月,不要五十年,这个国公府是连底子都要尽上来了。将来权家的掌门人,也要懂得为权家去争,我和大嫂争,不是为了私怨,就是为了谁的男人能代表权家在朝堂中争斗……”她不禁自失地一笑,“现在看来,大哥不能,你也不能,倒是季青还有一点希望。可惜,他要上位,我们就得打包袱回东北去,我的宜春票号势将易主,我也就完不成我的责任。所以你说的也对,你想要什么,我本来也不该管你,只可惜这世道就是这样,我的理想,必须通过你来完成,我是不想迫你,都要迫你!”权仲白低沉地道,“但我是不会为人逼迫的。”相较于她的愤懑和激动,他简直冷静得像一块冰过的石头。“我的最初一切,的确都来自这个家的赠与,我也对家里尽了我能尽的力量,我尽了我的责任。我晓得你的意思,没有你这样的人居中支持,也就没有我这样的人在外逍遥。若你说的是这样的道理,爹已经和我说过许多次了——”他叹了口气,“这个家生了我一次,我也保了这个家一次。我的确不会为了家族二字泯灭自我,我也不知道家族能供给我的金钱与地位,离开家族后,我是否还能获取,可我倒是有几分把握去试一试的……不敢放开手的人,并不是我,这一点,你应当很清楚才对。”“我也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知道你的本事……这些话,只是叫你知道,我也不是什么怪物。”蕙娘渐渐地冷静下来,她慢慢地说,“这世上追名逐利的人很多,诗书礼仪不过是他们的一层遮羞布,我也算是其中的一个,只是我不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我之所以要争,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这个家族的顶端话事。你说得对,我就是要处处都占尽先机,这一生我再不会把我的生死交到别人手上,我的命要我自己做主。而想来你也心知肚明,要做到这一点,除了站在这个家的最高处,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了,要我对她人言听计从,沦为他们手中的棋子,将自己的将来寄托在他们身上……”她摇了摇头,发自肺腑地道,“在我出嫁成人之后,这样的日子,再不会有了。”“只怕这一条路没走到头,你已经在半路陨落了。”权仲白低沉地说,“你是不是把自己的能力,也想得太高了一点,焦清蕙,你的雄心壮志,也太……”他没往下说,可神色是有几分玄妙的,蕙娘这时也没那么气了,她坦然道,“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材料,除了我姨娘生给我的美貌,我爹生给我的一点聪明之外,我也就是个很寻常的人,甚至连生母,都不能喊上一声娘,围绕着我的那些夸奖和赞许,有多少是因为我,有多少是因为焦家的滔天权势、敌国财富,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现有的一切学识本事,都是我拼尽了一切去学、去练,甚至是用我的血rou、我的命去换回来的。唯其如此,我才晓得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她现有多少本事,而是她有多大的决心,这一次我差点栽在我的计谋上,要不是你,我就真的去了,可就这么去了,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这条路我要走到黑,即使是死在半道,那也是我自己做主。”她换了口气,“你有你的追逐,我有我的追逐,你若以为我只是茫然地逢高踩低、向上钻营,只为了虚荣与虚名耗费心机,那你就错了。权仲白,你有你的梦,我也有我的梦,你觉得自己遗世而独立,望着这些汲汲营营的芸芸众生,有时候打从心底觉得悲悯吗?——正巧,我也和你一样,我们都是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很努力地去做的人,你大可不必看不起我——”“你也大可不必看不起我。”权仲白往后一靠,他真正地来了一点兴趣了,蕙娘能从他的眼角眉梢里看出来这么一种微妙的变化,眼下,他终于真正又在看她,在看着焦清蕙本人了。“……是,你说的对,我欠你一声对不住。我是不该看不起你,我虽不觉得你追求的物事有任何意义,但你也的确是个勇于去追逐的人。”蕙娘立刻承认,她站起身来给权仲白行了一礼,“真对不住……”紧跟着,焦家的十三姑奶奶,权家的二少夫人,又做了一件她早想做了许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