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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他之前放进去的地瓜。地瓜看着已经烤熟,外面有些焦黄的,捏起来软软的,这地瓜是他买果子时那大爷特意给他的。大爷还笑道,“上回我见你身边那姑娘说想要吃地瓜,这时节地瓜还没有熟咧,你们也买不到,不过我家去年在地窖里留的多,想着拿几个来给你身边那姑娘尝尝。”范文书笑的开怀,从前他哪里认识什么地瓜,哪里见过这些东西?即便见过,也是熟的,做成了精致佳肴端上来。后来来了这小镇,有一回安越从家里带了几个过来,带着他一起弄进灶洞里烤,他跟在她身侧瞧见她烤,有些疑惑多问了几句,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她嘟起嘴,伸出手顺便摸了一把锅灰把他弄成了花猫,他愣了半响,也不甘示弱,学着她,把她也弄成了花猫。范文书瞧着自己烤好的地瓜,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笑了笑,伸手拿在手心,呼 ̄烫得很 ̄他吹了吹,拿起地瓜站了起来。世家出生范公子,嫡长公子,鲜衣怒马过登州,手握力笔写公文,风流倜傥少年郎,天子座下小心腹,现在?在一间简陋灶房里,灶洞前拿着一个烤熟的地瓜傻笑?还被烫了?也不知,那地瓜到底对他来说多重要,或者说,那地瓜他要给的人对他来说,到底多重要。重要到,他不敢直接说,重要到,他没有完全把握就不敢拥有,重要到,她一个眼神他就想胆怯、退缩。他拿着那地瓜,走近了安越的房中,看了一眼已经坐在案桌前的安越,笑道:“呐,你上回说想要吃的地瓜。”“今天那卖果子的大爷送了我两个。”地瓜?卖果子的大爷?安越抬起头,望了他一眼,把视线移到他手中捧着要给她的地瓜,时间仿佛穿过很远 ̄远到穿过冥界,回到人间。再回到许多年前,某日她站在他身侧,娇笑道:“这个果子看着就甜,我们全部买了吧,回了书院可以送周老先生一些,再送牛婆婆一些,再给书院的孩子一人给一个。”“行,听你的。”“嗯 ̄”少女脸上露出娇笑,十分明艳,接着又开口道:“这还是春末啊,什么时候到秋日?”“怎么了?”“我突然想吃烤地瓜 ̄”“地瓜?”男子疑惑。“就是之前我带来的那个地瓜啊,我们一起烤的,你还把我脸上弄成小花猫!”她嘟起一张嘴,作出一副委屈样。“想起来了,明明就是你先惹得我。”“哪有哪有!”“就是你!”画面一转,是那男子带着她去寻地瓜,春末夏初,哪里有地瓜?有的也是别人放地窖里作来年的种子 ̄可他带着她寻边了一条街 ̄还安慰她道:“没事,没寻到咱们去农家找找,可能会有。”她摇摇头,说算了,不吃了 ̄“你尝尝?”安越一愣,被眼前的男子声音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男子,看见他已经把地瓜掰成两半,递给她。烤熟了的地瓜,她望着,突然感觉眼睛有些刺疼,突然想落泪。“你先吃这半,这一半我给你拿着。”“还有一个,明日我给你烤。”男子笑得开怀,柔声说着。晚间,书院。月光下。当饭厅里最后一个学生吃过晚饭出了饭厅。书院后院中有一个素色身影,走进了饭厅收拾好碗筷拿去灶房。那头范公子听见了动静,放下手中毛笔,瞧了一下房梁,赶紧起身,往灶房里去。灶房里亮着一盏油,素色身影已经坐在矮板凳上,开始准备洗东西。范公子加快几步走到她身边。撩好长衫蹲下身子,大手夺过安越小手手中正在准备要洗的碗筷,拿着自然的洗了起来。“今日牛婆婆又先回去了?”安越看着自己手中空空如也,望了一眼一旁的范公子,如实道,“牛婆婆家中有事,所以才先回去了 ̄”范公子点点头,“可总不能老让你帮忙洗,书院是付了银两给她老人家的,这也是她分内之事。”“牛婆婆就是这两日有事,要回家早一些 ̄”“知道了 ̄”范公子没好气地瞧了她一眼,看了她的手一眼,又洗起碗筷来。“我给你的药膏擦了嘛?”药膏?什么药膏?他见她没答,望着她,见她傻傻愣愣的,有些可爱。他柔声道:“又忘记了?”“下回我给你擦,姑娘家的手,生得娇嫩,要好好护着。”生得娇嫩?安越望了一眼自己沾了一点油渍的手,她的手,哪里娇嫩了?她家里普通,从小是干着粗活长大的,下田种地,她什么都干过,她也觉得很正常,她们村的姑娘家,手心就没有几个娇嫩的,也没人会关心她们手是不是娇嫩?要好好护着?如何护着?她们要干活啊?她不是大家小姐,没有仆人伺候,就算家中活计不要她干多少,她自己的衣物,总要洗吧?现在他说药膏?她心里疑惑,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了是怎么回事,还顺便想起了两人之间许多事情。是了,他送过他药膏,交代她好好涂药。他还送了她银簪,哄着她时常带带。他还送过她一个玉佩,告诉她,好好收藏。他还每回她回家时都偷偷往她包袱里塞银子。他还……经常抢她的伙计干,批改学生的功课。他还……还替她洗衣物,绣鞋。他还,还替她洗碗筷?他明明是世家嫡公子啊?他在做什么?她侧着脸盯着他。望着他一双白净的大手细细洗着油渍的碗筷,安越瞧着木盆里脏兮兮的水……收回目光,低下头,悄悄吸了吸鼻子,可是却望见了自己的绣鞋,她这双绣鞋是他动手新洗、烘干的……还有白日热乎乎很香甜的地瓜?她张了张嘴,有些哽咽。安越抬起头,重新盯着男子的侧脸,望了一眼他手中的动作,越发哽咽。重活一世,她本来打算恨他的啊……怨他的啊……可是 ̄现在,怎么,想哭?灶房里的油灯光线很温暖,打在他脸上瞧着他侧脸也很温暖,他穿着白衣锦袍,干着粗活,可看着身姿身形一点也不粗鲁,不仅不粗鲁还很好看。她又望了一眼他手中拿着的脏兮兮筷子,看着他还有些笨拙的洗着那脏兮兮筷子。她记得他从前教了他那么多次,他都学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