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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火气,“你已经死了,还能丢什么,又还能捡什么东西?”薛沥笑了一声,索性不再搭理他。黑先生险些又要气得跳起来,在他遇到的成千上万个灵魂中,薛沥无疑是最难搞的,他并不畏惧死神,你的威胁对他毫无作用,他也不像其他灵魂,死后就失去了思考能力,傻乎乎地跟着他走,所以到了最后,他只能妥协。在这个人身上,黑先生无数次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当死神,也因为这个人,他犯了很多错误。“你的情感消失了。”黑先生压低声音说,“这是每一个人死去之后都要经历的事情,之前你找回了,现在,你只是再度失去了。”当然,这一切只是暂时的。黑先生不敢再说下去,他总觉得后面还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怪不得。”薛沥恍然了悟,“我明明记得很多事情,但心里却没什么感觉,原来是因为感情消失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没有留意到,一缕很细的黑烟悄悄缠着他的双腿,牵着他跟随黑先生往隧道的另一头走。他很轻,就像风筝一样被牵着。当他发现自己失去情感之后,记忆便格外清晰。几乎立即的,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但仔细一想,他能想起来的几乎全都是冯鞘。跨越时空找到他的冯鞘、崩溃得想要杀死他的冯鞘、抱着他死死不肯放手的冯鞘,还有,最后把他送回这个世界的冯鞘。这个冯鞘有许多张面孔,或高兴的,或得意的,或痛苦的。每一张他都极其熟悉。可不是吗,他们认识数年,从来都是形影不离。薛沥忽然觉得极其不舒服,浑身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在发狂,一道道惊雷在他脑海中闪过,最后,尽然化作了一声叹息。他可是答应了冯鞘许多事情,差点就又被拐跑了。就在这时,隧道的景象倏然一变,两侧变成了汹涌的海水,疯狂朝中间卷席而来。但中间始终是一条干燥而又幽暗的道路。紧接着,一道身影远远走来。他全身漆黑,在薛沥看来,又像一颗明亮的光球。他越走越近,黑先生的情绪便越发明显地糟糕起来,薛沥没忍住又笑了,忽然,黑先生猛地倒退好几步,惊慌失措回过头,接着便看见他笑脸相迎,但黑先生却觉得这人才是个真真切切的魔鬼。那几缕黑烟仿佛有实体,被薛沥拽在手里。他笑眯眯地对黑先生说:“我想起了很多事情,包括一开始你对我说的,我才是这个空间的主人。”话音未落,他眼眸冰冷,毫不留情地扯断了绑在自己身上的黑烟。在曼德兰镇的时候,那位祭司曾经跟他说过一些话——理智会将他困住,应该顺着他的心去寻找答案。既然如此,薛沥失笑地摇摇头:“那就发疯试试。”伴随着黑先生充满痛楚的叫喊,薛沥面无表情地来到另一个“自己”面前,这个人依旧戴着黑色的头罩,死气沉沉。下一瞬,薛沥撕开他的头罩,一个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眼前,但对方和自己又不尽相同,这个“薛沥”容色冰冷,还是头一回,薛沥发现自己和神情冷肃的父亲也长得如此相似。对方也在打量他。片刻,几乎同一时间——“再见。”说完这句话,他们便转过身,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这条路很长,薛沥越走越快,几乎在跑,这是当然,他是在逃,但黑先生远远在后面,并没有追,这也很奇怪。隧道里的景象也变了又变,春夏秋冬,山海林木。但他从未感到如此轻松,他在逃亡,他想活下去。就连他的心脏,也兴奋得颤栗。马上就到了,很快他就会见到冯鞘,无论生死,他都将回到自己的世界。不只是冯鞘,他的所有朋友都在等他。酸甜苦辣也在等他。这就是生命的味道。忽然,薛沥的脚步停了下来。在他面前出现了七条道路,眼下又回到了隧道,只不过,他面前出现了分叉口,旁边立着一座坟墓,墓碑上写着他自己的名字。薛沥挑挑眉,不屑地嗤了一声,那座墓碑随之消失。但问题来自于那七条道路,远远就听见道路另一头传来的鬼哭狼嚎,这七条道路每一条都不同,有的水声波荡,有的烈火炎炎,有的狂风怒啸,有的平静无常,只在门口看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的动静。然而薛沥也仅仅犹豫了一瞬。他走进了那条充满了烈火的道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海,岩浆滚滚流淌。薛沥并不畏惧这些烈火,他第一脚踩进去,第二脚也就踩了进去。等到他踩第七脚的时候,他几乎感觉自己就要再死第三次了。就在这时——周围瞬间清凉,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恍若幻觉,一团白色的烟雾出现在薛沥面前,声音惊叹地说:“你好,薛沥,初次见面,很少有人能够见到我,在这条路上这么快的,你是第一个。”“你是谁?”薛沥问。白色烟雾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叫我白先生就好。”顿了顿,未等薛沥多问,他便自发地说了下去:“世界的规矩是宽容的,每一个自然死亡的人,都有生存的机会。和那位黑先生相反,他负责死路,而我负责生路,只有找到生路的人才能见到我,但很少。人们只要进入死亡状态,就会失去情感失去记忆,当他们失去一切,要想回头几乎是不可能的,可世界并没有规定在那条路上的灵魂不能回头,因为即便回头,等到他来到分叉口的时候,也会迷失。”说到这里,白先生忍不住感叹:“当然,在成千上万的灵魂里面,能找到我也并不稀奇,我没想到的是,你不但来了还来得这么快,你那位情人能安全地跨越时空,这很可怕,而你,同样可怕。”薛沥一怔,逐渐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对。”白先生说,“恭喜你。”剩下的路很平静,甚至能感觉到微微的风拂过,远处有一道光,嘈杂的声音能那里传来,那是现实世界的声音。白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重点无非是请求他和冯鞘隐瞒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或许说了更多,但薛沥已经无心听下去。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结果,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有一丝不知所措。那道光马上就到了,白先生停下来,“下面的路我不能再走了,再见。”薛沥回过神,朝那里走去。在走到那道光之前,他突然又停了下来,不带情绪地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