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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祝圣上龙体康建,万事顺心如意。妾亲授宫中舞姬霓裳舞,以贺圣上生辰,愿换龙颜一悦。”温言柔语,面艳如朝花。殿中丝竹歌舞起,皇帝面色稍缓,“宁妃有心。”宁妃面色一僵,纵使她再有心也只得这四字罢了。贱人即将离宫都还能得凤印,他不要,圣上竟给砸了。这半年来,又有几回召幸了后宫?凤印没了,今后谁都不能做皇后,可做不成皇后的今后还能当太后。自己呢?什么都没有,连圣眷都没了。一日日苦等,等得容颜枯萎,再不可能诞下皇子挣来锦绣前程。再有个几年,皇子们一个个封王建府。圣上去后,她们几个能成太妃,或能得安稳余生。她堂堂一宫之主,却要随圣上而去,埋在皇陵中不起眼的一角。凭什么?凭什么!分明已低头伏小许多年,到头来却只得了一个空名。宁妃垂着的眼眸中渐生怨恨。都是这个贱人,都是眼前这个贱人!伴君六载,引得圣上几回龙颜大怒,如今竟还能全身而退,逃到宫外去逍遥自在。到底哪里不如他,一个残缺的奴才!宁妃藏在袖口中的手紧握,割破的掌心刺得她越加疯狂。那时未曾杀得了他,今日就由本宫亲自动手。与其老死宫中,不如拖一人先赴黄泉,拖圣上最爱的这个贱人。她面上的笑越加柔和温顺,亲斟清酒转身向前,离魏七不过两步之遥。“魏公公服侍圣上多年,尽心尽力,细致入微,即便是后宫一众姐妹们加起来,也不敌您一人。”“妾敬您一杯,愿您明日能一路平安。”她再走近,魏七有些不安,隐隐感到来者不善。宁妃一杯饮尽,突将酒杯一掷,随手拔了头上的发簪直直往魏七身上刺。安喜一声惊呼,跑来阻拦。皇帝本就时时注意着这头,此刻见情势不对,眼疾手快将魏七一把揽走,抱入怀中。一片混乱之中不知是谁踢中宁妃脚踝,后者倾倒,尖利的金簪径直刺入挡在魏七身前的安喜的脖颈中。一切皆发生于瞬息之间,魏七眼睁睁地看着那精雕细刻的簪子逼近。然后安喜浑身一僵,倒在魏七身上,鲜血淋漓。侍卫急急入内,将宁妃拿下。魏七静默几瞬,突一把挣开腰间紧缚的手臂。“安……安……安爷!”他吓傻了,一时竟发不出声来。“御医,宣御医!”皇帝沉声呵。侍卫疾步离去。“师傅!”王福贵爬过来。魏七捂住安喜脖颈上的那处伤口,金簪插得太深,万万不能拔动。可是血却越流越多,纯白色的巾子被染成鲜红,魏七手掌上俱是温热咸腥的粘稠血液。他浑身哆嗦不止,反反复复只知念,“安……爷,安爷,安爷……”皇帝坐在朱红线毯上看着安喜一言不发。安喜知道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了,他疼得厉害,也觉得可怕。太多的血从身体里流走,他知道要来不及了。“伴……伴……”他看着魏七,目光痛苦,脸色惨白,嘴唇干枯。“不……要说话,不能说话,有太医,有太医。”魏七泣不成声。王福贵亦是嚎啕大哭。安喜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其实早在先帝登基时他便该死了,是圣上救下了他,多活近十载,事到如今已别无所求。唯有一憾,辜负圣上大恩,欺君六载,实在不该。你不能替我养老了,他望着魏七,又看一会儿王福贵,目光最终落在眼眶赤红的天子身上。他拉着魏七的手,“伴……君,七……七……伴……君……”这是他能为皇帝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替可怜的圣上留下他珍惜的人,不叫他真的成为孤家寡人。“知道……知道……小的知道,我,我知道,我知道,伴君……伴君……我伴君。”魏七言语混乱,哽咽着不知自己到底是在说什么。安喜耗尽全力对皇帝笑,嘴角扯到半路,人就去了。皇帝浑身僵直,几瞬之后伸手将他睁着的眼合上。“安……安……安爷!”魏七等人嚎哭不止,实在不敢相信安喜就这样没了。太医赶来时已经晚了,即便不晚也救不活。皇帝闭目,养心殿内一片狼藉。众妃嫔吓得鬓发散乱,仪容不整,个个皆瘫坐在几子后捂着帕子低声哭。皇帝起身,一把将身旁侍卫手中握着的佩剑抽出。锋利的长剑出鞘,寒芒闪烁。皇帝的眼神如冰,面带煞气。宁妃被两个侍卫挟持着,此刻亦是花容失色。皇帝持剑走近。“皆是您的错!”宁妃目露恐惧,泪水涟涟,却大喊道,“是您的错!”偏要喜欢一个奴才,本宫也曾,也曾仰慕……可世人皆道天子英明,怎会有错?十二赴京为质子,弱冠之龄助父亲夺得天下,二十三岁北征彝族,东打女真,二十五岁弑亲父登基,二十九岁处赵家大患……若说有错,萧隀俨觉得他唯一做错了的,是二十那年不该年少气盛,非得对陈家下狠手,不留后路。他举剑插入宁妃纤细白皙的脖颈。后者口中'曾仰慕您'这几字还未出口便已气绝。这回真是血染乾清宫了。后宫里的嫔妃们头一回见皇帝杀人,还是这样毫不手软的杀法,一时吓晕了几个。敬妃却还勉力维持着仪态,颤声喊着:“圣上息怒,圣上息怒。”皇帝未曾理会她,只冷冷丢下一句,“将毒妇丢出去喂宫中猛犬。”这样蛇蝎心肠的人不配葬入皇陵。众人胆寒。再如何歹毒也到底是宁妃,龙榻上躺过,曾经也得圣宠,此刻圣上竟……“今日之事若有谁敢往外头多嘴,叫朕在朝堂上听见了风声。会有如何下场,尔等也应当知晓。”他将滴血的剑往敬妃跟前扔,后者一瞬魂飞魄散。众人皆唯唯诺诺,低声应嗻。这头处理完还有更糟的另一头。魏七与王福贵两人埋在安喜尚有余温的尸身上痛哭流涕,御前的几个年长奴才更是忘了宫中规矩,低声抽泣不止。真是送了份好礼啊,皇帝苦笑。安喜没了,十分突然得没了,且死状惨烈。他伴君十载,于皇帝又有旧恩,即便后者再气他欺君犯上,此刻亦是悲伤的。若非安喜犯下大错,皇帝原本是预备再过几年,等安喜老到做不动了,便赐他在乾清宫后头的院子里养老的。这想法同安喜生前所愿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