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苍山负雪【现实,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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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轻崖找到荆空儿,又被带着去找了当年被自己打伤的那个弟子。 那弟子当年本也是无心之言,被打伤后得到了妥善的治疗,后来也曾听静虚弟子说过谢云流的事情。他听方轻崖欲就当年之事与自己道歉,心中最后那丝不满也已经散去,两人解开心结之后,已是月上枝头,方轻崖倒是终于能坐下来好好欣赏一下纯阳的雪景。 “许久不见,纯阳的雪还是像我记忆里的那般壮丽出尘。”方轻崖叹道,“苍山负雪,明烛天南,这些年在瀛洲,有时我都怀疑自己或许只有在梦里才能再看见这景色了。” “纯阳从未怨过你。”荆空儿拎着一壶酒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人各有命,谁也想不到雨师叔反而才是现在回不来的那人。” “也是。”方轻崖接过酒坛笑道,“能和师祖回来看一次雪,已经很不错了。” 他与荆空儿碰了一下杯,猛灌一口酒下去,“纯阳惯不留邪道之人,我刀宗却不在乎。更何况别说雨师叔未曾做恶,就算他真想做什么不容于天下的事,我怕也是会偷偷帮他一把。” “你们还真不愧是同一脉传下来的。”荆空儿听他这话,又想起长辈们嘴里当年的谢云流,深深叹了口气,“为了朋友和情义,执拗冲动不计后果,偏却是人人都想结交的那种朋友。” “也是,一个能为了朋友抛下一切的人,谁不想结交呢?”荆空儿喝了一口酒,苦笑一声。 “你这般说,就还是想去看他的。”方轻崖和荆空儿各有心事,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那两坛烈酒转眼便没了影子。 他听了荆空儿这话,轻笑一声,“只不过碍于这正道规矩,不能去罢了。” 此时两人已然半醉半醒,方轻崖笑着摆摆手,大笑一声,“师兄曾经助我良多,你我又有竹马之情,这探望一事我便代劳了,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这两日交给我便是,我定然替你带到。” 荆空儿一愣,还没等他说什么,就看见方轻崖“咕咚”一声趴在了石桌上,已然是醉得不清。 他摇摇头,内力运转一周,酒也醒了大半,正想将人扶进内室,却听见一道颇为年轻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交给我来吧,”那声音道,“我没记错你们明日还要上早课,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快些回去歇息,也免得耽误了明日的早课。” 荆空儿抬头,面前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年纪,面容有些陌生,他仔细看去却又觉得此人好似哪位故人。只是月色迷蒙,离对方太远时看不清细节,加之喝了酒思维有些迟钝,倒是不太能记起这人是谁,只看那身道袍能看得出是老一代的弟子。 “师叔们有年纪这般小的吗……”荆空儿的脑子迟缓地转了两圈,没想明白,那人却已经走近——他看清了这人的脸,便如遭雷击一般呆立当场,“洛师叔?” “是我。”来人正是洛风,他笑着拍了拍荆空儿的肩,“长大了,这些年我不在,辛苦你照顾轻崖了。” “不辛苦不辛苦,轻崖当年没过多久就出了山,倒是我没及时关照到他,害他进了聋哑村,哪里谈得上是照顾。” “不是这么算的。”洛风的身体还没大好,被华山夜间的冷风一吹,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总之,先回去吧,我也好好看看轻崖。” 荆空儿便放下心来,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这些年的昏睡让洛风的身子不太好,昔年武功还剩多少且不好说,那道袍套在身上让他颇有种形销骨立的味道。 不过再怎么说,架着方轻崖回去还是可以的。 他将方轻崖放回床上,又简单将对方收拾一遍,这才腾出空来坐在床上好好看看这个如今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弟子。 “有师父照顾你,我倒是放心许多。”他打量了一番沉睡的方轻崖,轻叹口气,“只是你这性子……怕是真随了师父。” 他不再说话,沉默地起身灭了灯,只如同没出现过那般离开了方轻崖的房间。 而那边回到自己房间的谢云流也有些神思恍惚。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李忘生给他安排的房间还是他当年曾经住的那间。 他曾以为华山的一切已经随着当年的纠纷离他远去,就像他早已习惯了瀛洲身处海上带来的无尽潮湿,和当地土著们仿佛永远也吃不完的鱼生一般,华山干燥苦寒的体感也仿佛随着年少的梦一起被压抑在了思绪的最深处。 可如今看到熟悉的场景,进门的时候条件反射般随手将剑挂在了熟悉的地方,曾经的一切便随之复苏。直到此时他这才发现当年在华山时的生活依旧还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只觉得自己闭着眼都能指出哪里放着他当年抄经的毛笔,哪里又藏着几坛好酒。 只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年少的身体有着少年人的柔韧和轻盈,也有着少年人充沛的精力。谢云流坐在窗边赏月,一只脚踩在窗棂上,手搭在腿上,倒是颇有种少年人的舒适和随性。 这般肆意风流,也是他年少时常有的姿势,当年每每被李忘生看见,少不得要来念他几句没个规矩又或者小心危险。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或许是他之后再没了什么赏月的闲情逸致,重新有这想法时却要在年轻人面前端着长辈的架子——当他已经是威名赫赫的剑魔的时候,他便再也没做过这般动作了。 华山山顶的雪洁白得反光,月色映下便仿佛连天都照得通明,而谢云流却看着慢慢爬到正空的月亮发呆。 洛风复活了。 白天时李忘生点明谢云流是在逃避现实,洛风的情况他心知肚明。谢云流很想说自己并不知道,但实际上真冷静下来反思内心,他却不得不承认李忘生是对的。 确实,他那次在听到方轻崖的嘀咕之后,便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与藤原家的分歧更多的是对方想说服自己为对方做事,而他与对方的决裂虽然过去很久了,却还远称不上方轻崖嘴里那个遥远的“当年”,且认真来说,这件事应当是藤原家对不起自己,真要认真清算起来,对方不担忧自己去清算对方还差不多,哪里像是方轻崖口中的那般,听起来竟像是自己理亏? 其他事情并未出差错,那么出错的就是自己。 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自己在“梦中”,并未护着李重茂东渡,而是在港口同对方决裂,反将人扣回了长安。 若那件事是真的,那么他确实在“当年”狠狠背刺了藤原家一手,被记恨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梦中之事如何做的了真?谢云流只觉荒唐,可再次入梦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想去做些事情改变些什么,哪怕到后来他连自己在梦里的事情都忘了,也依旧执拗地要去试着抓住那一丝可能。 而事实告诉他,他真的成功了—— 他在梦中的扬州,将信交托给熟人让对方帮忙转交给裴元和孙思邈,希望以自己身为纯阳宫大师兄的身份,换得对方在几年后自己有可能“叛教”的那一场纷争中带对方游历四方,直到自己带刀宗弟子回归的那一日的机会,并言明若有需要,可以在建设宗门或者游历江湖需要人保护时,让洛风出一份力。 只是梦中之事杂乱无章却又环环相扣,那年的信成功送了出去,而他叛逃又在另一场梦中被改变,不知其中又发生了何种变数,让洛风真的得到了那一线生机。 而这梦境与现实有了分歧,一些关键人物的记忆自然也被梦境所改变,可这并不意味着梦中之事就是虚假的,更大的可能…… 梦的两边,都是真实存在的。 谢云流想到这里,却不由得心中发寒。他惯是耻于与人表露自己的心绪,行事却一向磊落,只求无愧于心。他不愿再细想这梦与现实的关系,只怕自己若是再想下去,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动心去做一些什么过分的事情,而这梦境就像是一个用心险恶的妖物,在给人足够大的诱惑之后让人心甘情愿地踏进由美梦支撑的陷阱,最终在不可挽回的错误中死去。 倘若只有自己便罢了,只是眼下显然已经影响到了其他人,而且——李忘生竟也在自己的梦境之中。 谢云流想通此事,也知晓不能再放任梦境继续,无论如何他们需要想和办法出来,也算是给李忘生在梦中被自己……一个交代。 他现在是刀宗宗主,声名狼藉的剑魔,而李忘生是纯阳掌教,是光明磊落的正派支柱之一,本就不适合在一起。乱了李忘生修道的心,先一步跨过师兄弟的界限,终归是他对不起对方,却绝不能再继续下去。 若是像梦中那般,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师兄弟,或许真能在一起。可终归一切不似当年,当年的隔阂与多年不见的时间已经成为了横在两个人面前的高山,断绝了两个人更进一步的关系。 他已经害了太多的人,不能再害了李忘生。对方不仅是他心怀爱慕的人,也是他一手带大的师弟,他怎么能忍心见对方为自己所困? “待此间事了,我便安心守在舟山,再不来纯阳。”谢云流想,“得知纯阳的雪一如当年,便再没什么可遗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