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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好。”秦敬也笑了,虽有点忐忑她找上门来的用意,面上却不流露分毫,只当做是同事间普通拜个年。两人进了门,秦敬让过座,又转去厨房烧水沏茶。秦敬在厨间等水开的空儿,方华一个人坐在桌边,借著打量屋里的陈设平定自己的心跳──她也就是表面上看著镇静罢了,实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在家里给自己打了半天气,才拎著东西出门拜了这个年。“当心烫。”秦敬拎著烧开的水和两个洗净的玻璃杯子走进屋,拿过茶叶沏好茶,将其中一杯推给她,自己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谢谢。”方华轻轻应了一声,双手虚虚拢住玻璃杯,刚平定几分的心跳重又快起来。他给她一杯待客的热茶,她都觉著心头也跟这杯子一样不停往外冒热气。“对不住,家里也没准备什麽过年的东西,没什麽能招待你的。”“没事儿。”“年过得还不错吧?”“挺好的。”“…………”“秦先生呢?”“也挺好的。”“…………”“…………”两人寒暄了几句,一头有点冷场,一头又都在想话题,最後不约而同地开口:“你……”“你先说。”方华笑出来,让了秦敬一句。“你气色不错。”秦敬也笑了笑,拣了句姑娘家爱听,又不算唐突的话夸她。方华心里再怎麽敲小鼓,面上还是大方的,闻言含笑打量秦敬,同样夸了句:“秦先生气色也不错,看著像比放假前胖了点。”“真的?”秦敬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不是吧,那天还有人说我怎麽吃都不长rou。”“…………”方华不答话,只笑笑地看著他──这样的目光多少已有些不加掩饰了,秦敬对上她的眼,心里头什麽都明白,面上却仍笑著问:“你爸妈挺好的?”“我爸妈挺好的,大哥大嫂也挺好的,”方华故意跟他开玩笑,侧头揶揄道,“我还有个弟弟,也挺好的,秦先生还有什麽想问的?”秦敬笑著摇了摇头,心里却已默默下了决定──可不能再这麽拖下去了,既然早晚要说清楚,那麽还是晚不如早。“对了,”方华佯装是刚想起来一样,打开自己带来的布兜,拿出几个饭盒,“我知道秦先生……”略顿了顿,鼓起劲儿把话说完,“秦先生一个人住,就带了点菜过来,手艺不好,秦先生别笑话。”她知道他爹娘都去了,怕他一个人过年吃不好,猜著他的口味,亲手做菜给他送过来。不是什麽金贵的东西,但这份真心真意,实在让人不敢领受。秦敬不敢受,却不直接推拒,甚至还打开盖子闻了闻,兴致勃勃夸道:“方先生真贤惠,谁娶了你往後可有口福了,不像我们家那位,别说让他做菜,就算让他洗个碗,约莫也是洗几个摔几个。”“…………”方华觉著自己其实并非没有预感──姑娘家对喜欢的人的情绪最是敏锐,她早就隐隐约约觉得他最近兴许是有了喜欢的人,只是怎麽都不肯死心,非得跟做算术题似的,明明白白地求个答案。手心里笼著的玻璃杯慢慢凉了,方华盯著杯沿沈默,直到茶水全凉透了,才又笑著开口:“……不够贤惠,秦先生却是喜欢的吧?”秦敬刚刚委婉地拒绝了她,现下也只能更狠心地,一鼓作气拒绝下去:“嗯,挺喜欢的。”方华又沈默了几秒,压了压眼中酸楚,心中警告自己:你可不准哭,这大过年的,别哭哭啼啼的给人家添堵。“时候不早了,家里还等著我回去吃晌午饭,”好不容易把涌到眼边儿的泪意逼回去,她赶紧站起身,还算妥贴地同他道别,“这菜秦先生留著吃吧,饭盒也不著急还我,过两天上了班再说。”“我送送你。”“不用了。”“送送吧。”“不用了。”“……还是送送吧。”“…………”方华不敢再推了,生怕再说一句就哭出来。两人默默地出了门,默默地走到胡同口,默默地停下步子。秦敬想问她是怎麽来的,琢磨著是要帮她叫辆黄包车还是送她去电车站,方华却首先出声,低低唤了他的名字:“……秦敬。”“嗯?”他虽是拒绝别人的那方,此时心里却也不大好受,侧头应了一声,想到这大约是头一回──估计也是最後一回了──她没有客气地叫自己“秦先生”。“…………”方华却没再说话,只转过身面向他,突地走前一步,把额头抵靠在他胸口,忍了半天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马路边儿人来人往的,她也不在乎脸面了──反正就这麽最後一回,随便别人怎麽笑话吧。秦敬犹疑地抬起手,觉著不该再给她这样虚妄的安慰,却终究忍不下心,最後还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就是对人太好……”方华反倒直起身,垂眼说了句,“是我没福气。”而後便转身快步走了,没有再回头。秦敬立在原地,目送她沿著便道越走越远,越走越快,竹青色的背影看著有些伶仃。他有些不放心让她这麽一个人回家,可也不能再追上去,正在心烦意乱的当口,突又瞥见马路对过有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边立著的人不知已经站那儿看了多久,见自己望过去,二话没说,直接拉门坐进车里,一踩油门开车走了。其实沈凉生本不会这麽早来找秦敬的,只是晚上临时插丄进个推不掉的饭局,才特地在上午就出了门,想跟他一块儿吃个午饭。车开到地方,刚要调头去马路对面泊车,便见秦敬和方华肩并肩从胡同里走出来,後头该看的不该看的全让沈凉生看了个满眼。他眼见人家姑娘都走半天了,秦敬还傻愣著立在那儿,一副犹犹豫豫要追不追的德性,干脆推门下了车,立在车边等著看他到底什麽时候才能注意到自己。及至秦敬终於注意到了,沈凉生却又因为心中那把邪火,实在不想现在就搭理他,自顾自地上车走了。说来也不能全怪沈凉生误会──这边二位演的虽是出离别戏码,但由不知情的旁人角度观之,怎麽看怎麽带著几分恋恋不舍的意思。况且小刘那档子事儿怎麽解决的沈凉生还不知道,火上浇油地见到这一幕,若不多想才叫稀罕。他倒也不是觉得秦敬和方华间真有什麽,只是於这一刻清楚地意识到,秦敬确实有著许多别的选择──谁说这人是孤零零地过日子的?他有朋友,有对他以心相许的女人,只要自己放了手,他完全可以去选择别的人,照样自由自在地过下去。当晚沈凉生跟中原公司的几位股东吃了饭,饭後一行人换去中原百货楼上的“七重天”歌舞厅继续热闹,周秘书跟在沈凉生身後半步,突地凑前在他耳边道了句:“二少,我告会儿假行不行?”沈凉生侧头看了他一眼:“干吗去?”“唉……”周秘书跟了沈凉生四年,虽说平时做小伏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