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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连行礼。她没责罚谁,召来几个军官,交代了些事情,什么时辰一定要换岗,哪里要加强巡防兵力。翻工作卷宗,又查问几句。当她做完这一切,已是四更天。然后回宅邸沐浴换衣服。卸下沉重发冠,束起马尾,背着两把刀,去牵马厩最好的马。烈马一声嘶鸣,扬蹄狂奔!声势如雷,直奔东城门!高大城阙灯火通明,马蹄临近城门十余丈,阙楼突然架起两排连弩,对准那道烟尘。有人喝问道:“来者何人!”徐冉不答。快马如风。城头,安国公主负手而立,不怒自威:“徐副统领喝醉了,送她回去。”话音未落,百余士兵从四面涌出,拈弓搭箭,列阵城门前。一道寒光划破夜空,徐冉勒马抽刀:“谁敢?!”“我让人跟着你,就是怕你一时冲动,做没有意义、葬送前程的傻事。皇都将领无诏令不得离京,你今日出了这座城门,视同叛贼!”安国公主顿了顿,声音放缓,“回头吧。”徐冉一手握缰绳,一手持刀。身前是重围,火把熊熊燃烧,弓箭密密麻麻。背后是大道。她仰头看了眼天色,黎明前夕,天幕沉沉。“确实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做的事情,总是没有意义。”安国以为她暗指假扮元帅,脸色微变。徐冉自言自语道:“求学,成绩不好,参军,功业未成,但我心态比较好,做什么都开心。我今天开开心心地去见朋友,除非死在半路,哪里乐意回头?”白鸬鹚手下人真不会办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送块玉回来算什么破事啊。紧绷弓弦之下,徐冉催动缰绳。“住手!”公主府私兵包围长街,让出一条通道,温乐疾步赶来。徐冉调转马头看着她。火光照亮小公主美丽的面容。她拿出一块令牌:“这是圣上赐我的金令,今天没人能拦你。出这道门容易,但你怎么回来?”徐冉笑了笑:“身无长物,如果以后再不见面,这只刀鞘,留给你做纪念。”温乐接过刀鞘,直直看着她,泪流满面。天光乍破,朝阳下,雄伟阙楼像只吞吐万象的巨兽。巨大的沉重城门打开,正对东边,朝阳初升,光辉万丈。徐冉横刀立马,一骑绝尘。☆、程千仞提剑往摘星台去。晚风中,极乐池边御柳狂舞,沿路琉璃灯不安的摇晃。都知道太子在正殿发了火,内廷宫人不敢近前。整座皇宫在他怒意下噤若寒蝉。程千仞只是厌烦那些官员一口一个“请殿下节哀”,人人愁眉苦脸奔丧相,好像真有那么回事。顾雪绛死了?开什么玩笑。苍穹之下,摘星台还是那般巍峨,散发着淡淡光辉,如在云霄天河,高华不可逼视。他远远感受到禁制波动,却没有停下脚步,圣上不肯露面,大不了就闯上去。一剑斩破阵法,一剑劈开台基,待玉山轰然倾颓,片片碎裂,看它还敢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这疯狂假想终究没有实现,因为他看见了那道人影。对方翘着腿坐在台阶上玩竹杖。知道他会来,就在这儿等他,反倒使他一腔滔滔怒意无处着落。忽然间xiele气,慢慢走到阶前,生出些空茫和悲伤。“来了?”程千仞涩声道:“嗯。”老人站起身:“走罢。”“去哪里?”“带你坐升降机。”“……”升降机在摘星台内部,只是一块缓缓向上移动的地砖,一人站宽敞,两人站恰好,三人站则勉强。他们踩上去,通往头顶深不可见的黑暗,四面墙壁发出轰隆隆闷响,程千仞听见沉重的齿轮咬合声,却看不到支持它运转的巨大机器和阵法。“都在墙里和下面。”老人点点竹杖,“再过五十年,要记得让人来修,梅先生活不到那时候,就找他徒弟。”“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因为这里将来是你的。”程千仞刚想问那人徒弟是谁,转念一想,不正是邱北吗。‘炼器改变生活’,佩服。“再建大点吧,如果我想多带几个人上来……”老人笑笑:“站在最高处,一个人就够了。”程千仞一时无话。对方却变成唠叨长辈:“你的剑不错,有空多练剑,别瞎琢磨那些神魂术法。旁门左道,不值一学。”这种语气让他觉得别扭,他不是原主,没有旧日记忆,面对只见过三次的大爷,不可能像儿子面对父亲一般。幸好上方投照下微弱光线,石板摩擦声响起。他们到了。摘星台顶端景致,与上次大不同。今夜风沙甚猛,如厉鬼呜咽。夜空像一张黑色幕布笼罩四野,浓云背后,月光黯淡无力。程千仞身穿太子朝服,巨大袖袍在狂风中猎猎飞扬。老人抬头,叹道:“我年纪大了,看不清。你指一颗给我。”程千仞随他望去,真元覆于双目,似要望穿阴云。片刻后,眼眸刺痛,视野因生理泪水模糊,不得不放弃。看都看不到,还想动用摘星台阵法寻人?未免太自不量力。又想起剑阁观云崖边,朝歌阙为他指星星,而如今物换星移……老人无所谓地摆手:“那便走罢。”冷风如刀,程千仞蓦然转头,紧盯着他:“我不走!”“不走?你想干嘛?”“想突破,想成圣成仙!想知道我从哪里来,我是怎么‘死’的!”他好像喝醉了,肆无忌惮大喊,脚踩皇都最高峰,对夜空倾吐所有欲望。老人扔下竹杖,席地而坐,平静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程千仞杵着吹了会儿风,便也坐下,两手撑头。阴天看不见星星,低头却见,人间灯火璀璨如故。皇帝陛下问:“回来以后,住的舒服吗?”“挺好的。”“喜欢宫里吗?”程千仞皱眉想了想:“有时候早晨天气好,我站在太极殿门口,看百官排成两列进宫门,广场很大,人很渺小,像两行大雁飞在空中。要等一炷香的功夫,他们才走完半场。我进偏殿整整衣冠,再喝点茶,时间就差不多了。宫里很奇怪,经常感觉别人渺小,有时感觉自己最渺小。“晚上掌灯,内侍们拿着长竹竿,点了灯笼挂上去,到处都在发光。不管坐辇车还是走路,只要没吩咐,一定跟着很多人。人多、灯多,本来该热闹,我却觉得回廊漫长,屋檐压得人喘不过气。这地方很难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