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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拥

    1.

    在金州的日子匆匆而过,三载时光忙碌而充实。

    大公子其实并不愚蠢,他继承了陈老爷的和善与敦厚,只是头脑中差些生意经,京构的到来正好弥补此处不足,使诚恳与机灵相得益彰。

    为报陈老爷之恩,京构对大公子尽心竭力,鞠躬尽瘁。可也因着对陈老爷之愧,他不敢给京桃名分,只能让她仍以meimei身份跟着自己。

    亲兄妹为何变成养兄妹?三人的私奔如何变成两人?这些问题仍旧困扰着兄妹,直到一次商会来临。

    金州最大商铺的老掌柜在他们出发前将京构叫去,特意嘱咐道:

    “旁人还好说,那会上有个玉山商人,姓张,早有外号‘张巨滑’,是我们多年来的合伙人,也是个竞争对手。他要谈生意,一颗心里会藏着千八百个眼儿。公子性情敦厚,又从未与他打过交道,你可千万留神,别对此人掉以轻心啊。”

    京构将此名记在心中。待各路巨贾云集,他循着一位掌柜提醒,将那佝偻的老头从人群中认出。

    张巨滑人如其名,和他打交道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在京构等人早有准备,与掌柜一同帮衬着大公子,也算滴水不漏地谈下几桩合作生意。

    那老头儿慧眼独具,散会后拍拍京构,笑吟吟道:“后生,你家公子日后若是发达,定有你一半功劳。”

    “不敢当,日后生意,还需张老爷捧场。”

    老头噙笑离去,京构回旅馆找meimei吃饭,其他人则去酒楼畅饮。一人若久居江湖,身后传言也难免增加,觥筹交错时,随杯碰起关于张巨滑的闲话。

    “你可知那张巨滑新娶的娇妻,是扒灰扒来的?”

    另一人瞪眼惊讶:“噫,就他那瘫了的二儿子?”

    “谁说不是呢?”那人诡秘地笑道,“连同那两个稚子,都是‘借儿精做种儿’。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头儿精明着呢。”

    惊起旁人猎奇而不耻的一片唏嘘。

    ——

    2.

    午后他们随商会行动,在集市划好各自摊位,来自多地的商贾组成热闹展销队伍,架子上和地上摆满从千里之外运来的工艺品。

    京构和掌柜忙着在后面屋中算账,京桃则负责向过路客人介绍商品,她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插在高高的垛子上,糖葫芦一般显眼,引来多人驻足,其中不乏有吵闹着要买的孩童。

    “娘亲,娘亲,给我买这个木雀吧!”

    两个顽童好不容易挤到人群的最前排,在花样繁多的商品中流连许久,又挤出一条缝隙匆匆跑开,他们一边喊一边笑,从不远处簇拥着一位妇人走来。

    那妇人穿着赭黄的丝绸,头戴金银首饰,明艳照人。她有一张圆月般的端庄的面孔,眉眼弯弯,看着手边蹦跳的两个小孩,无奈又慈爱。

    她未走到面前时,京桃就已徇声将她看见,那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她抛下顾客,急急跑到后面,拉着哥哥的袖子扯了扯。

    “美兰姐,是美兰姐!”

    哥哥起身望去,和那面如满月、孩童绕膝之人遥遥相望,他好像失去了反应,愣在原处,也没上前迎接。

    余光中的张巨滑正带着几位掌柜走来,那两个孩子见状,立马飞奔过去将他缠住,蹦蹦跳跳地要这要那。

    生意场上老jian巨猾之辈顿时变成和蔼和亲的老头儿,他弯着腰笑出满脸褶子,对稚子俯首为牛,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

    美兰向他行礼。他笑着望向美兰,又冲京家兄妹点头,就哄着两个小娃娃去买糖人了。

    美兰上前,问京桃道:“不知有什么女人用的东西吗?我们妯娌想进几匹样式新奇的布料裁衣服,又眼馋波斯商人的绿玻璃钗子。”

    “有,有的!都在内室,请……请夫人,随我来。”

    京桃反应迅速,忍着心脏砰砰跳动的节奏,率先挑起门帘,让美兰走进去。

    ——

    3.

    她只端来两杯茶,放在哥哥和美兰面前的小茶几上。

    “你们聊,我去帮美兰姐看货。”

    她消失得好像一阵烟,把房间留给京构和美兰两人。

    风尘与辗转似九曲河流入海,六年时光弹指一挥,今夕何夕,故人得再会。

    “你公公待你不错。”京构干巴巴道,看到对方过得好,似乎有一部分心也放下了。

    美兰却掩口笑道:“不是公公,那是我相公。”

    京构一愣:“张二公子……”

    “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美兰眼中怀着怅惘:“我第一位相公去的早,只留下两个遗腹子,幸得公公收留,纳我续弦……”

    这段经历必定十分曲折,嘲笑和冷眼不比兄妹一路上见到的少,可美兰说得从容,看他的眼神也从容。

    “当初那件事,我知道一定是你帮忙遮掩。黄少爷不知道去哪里查我,只有他身边的那个管家老杜,知道铜江你二叔家。”

    美兰并不否认,她笑道:“这不全是为你们。房家爱面子,对外不说我私奔,只说我被拐子拐了。你们的事和我有牵扯,他们更不敢多言。如今我大哥在班房,二叔身缠官司,房家处处依赖我家老爷周济,他们联手扯出这个谎来,是为你们,更是为他们自己。我所做的不过是让着谎言更真实,抹掉你们的血脉关系。”

    “谢谢……”京构百感交集,垂头道:“这一切追根溯源,都是我不对……”

    “别傻了,那时我们都年轻,谁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做事?谁说的话不是出自本心?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责怪?”

    她的大度和成熟让京构有些无所适从,多次于梦中期待的三人重逢终于出现,然而他也知道,一切已回不到当初了。美兰早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人,那个紧紧附着他的爱人。

    “去把桃儿叫过来吧,我有些话对她说。”

    京构将meimei叫到身边,她虽然极力忍着,可见了美兰,就不住落泪。

    美兰热情地拉着她的手,手心的温度和当年一样。她用指尖帮她擦去眼泪,一边柔声道:

    “桃儿,我家中只有个不成器的大哥,从小待我不好,我一直盼着能有个meimei,和我一起玩,说贴心话,曾以为这梦想今生都无法实现了……

    “一起长大的女孩子里,也就跟你投缘,听说你从小被京家收养,也不知晓本来的姓名,若是嫁出去,怕会被人欺侮吧。”

    京桃蓦然看她,带着疑惑摇头。美兰姐为何也说“收养”之事?她们明明都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可美兰姐还是拉着她的手,温柔道:“所以,我想问你,要不要认我做jiejie,随我的姓?”

    京桃认真道:“我是哥哥的亲meimei。”

    “你不是。”

    “我们之间没必要说假话,更何况我从不在意。我以前拿他当哥哥,心中爱他,不是哥哥,我还爱他。是否兄妹,这不重要。”

    “这重要。”美兰姐温柔而坚定地强调:“这很重要。”

    “我不在乎,哥哥也不在乎。”

    “总有人替你在乎。你若是拿我当jiejie,就拜了我吧。”

    她把京桃轻轻搂进怀里,眼中蓄着的泪也悄然留下,在京桃耳边小声道:“你不必害怕谎言,也不必害怕被成全。我们从来都是一样的,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撞到头破血流也不回头。不想回头,那就值得。”

    京桃知道她在做什么,将美兰揽着放声哭泣,为这足以正名的身份,为她的同情和成全。愧疚和背德似乎可以在谎言下就此截止,她把泪水垂在美兰肩头,一遍遍唤她“jiejie”。

    “好,挺好。你们走吧,我也该走了。我要的货你们记得备好,既然亲上加亲,生意更是不能断的。”

    美兰擦干眼泪,走出那间屋子,两个小孩顿时不知从哪冒出来,七手八脚将她缠住,“娘亲娘亲”、“木雀儿木雀儿”地叫个不停。

    美兰就笑了,她问:“你们爹爹怎么没给你们买木雀儿?”

    “爹爹说,让我们找小姨要,说小姨给自家外甥买木雀儿,怎么肯要钱?”

    “娘亲,小姨是谁啊?”

    美兰笑着转过头,看向刚刚走出门口的京桃,伸出根玉葱般的手指一点,那两个孩子就奔过来。

    “小姨!木雀儿!”

    京桃泪痕未干,云里雾里地被两个小孩儿推搡到摊位前,她再回过头,就见张巨滑搂着美兰的腰,模样亲昵,两人肩并着肩,渐行渐远。

    ——

    4.

    “美兰姐幸福吗?”

    夜半的灯烛下,京构停下整理账目的笔,他沉默很久,依旧无法回答meimei这个问题。

    锦衣玉食有之,可爱稚子有之,张巨滑虽然年迈,看她的眼神和与她并肩而行的动作带着柔情与呵护。或许美兰很舒适,也很幸福,可扒灰的流言蜚语也终将伴随她一生。

    京桃已改好了名字——房京桃,好像把另一个人的部分灵魂纳进rou体。他的姓氏,她的姓氏,她的名字,是三人曾于青葱年华紧紧纠缠、不可分割的见证。

    “既释然了,就别想了。”

    她始终带着不解的愧疚,可那道德的背囊终于可以放下。京桃垂头吻着哥哥,在晃动的灯火中,在笔墨的香气里。

    被脱下的衣服露出光滑的肌肤,手指撩拨在身体各处,直到词句拆得零零碎碎。指尖轻转扣开柴扉,在清澈的水汁里,那钟杵终于撞了进去。

    京桃不禁扬起脖颈,来自身后顶耸的力量将她撑满,双唇又被衔住,一双手攀上乳尖也抚上丹珠,让她夹紧双腿,摆动腰肢,再难以逃离那直冲颅顶的快感。

    震颤着,叫喊着,乳浊喷涌而出,冲破两壁芳菲,携卷着残红奔流在野径,从小小的花房流淌出来。

    他还未等抽出,京桃就转过身,猛地抱住他。

    快意还肿胀在身体里,他摩擦的火热被娇嫩的皮肤记忆,手下的触感格外真实,温热的乳浊溢出,滴滴洒在锦花的床褥上。

    京构垂下头,亲吻她两鬓的乌发。

    房京桃流着泪笑了。

    她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和哥哥拥抱。无论是在炎热的夏天,还是冰冷的冬季。经纬下温热的皮肤,和血液里流淌的羁绊,是多少远去的梦,和两个珍爱的人。

    ——

    ——

    全文终。

    写作之初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命题,尝试用“香艳唯美”掩盖背德,再用“缺乏引导的孺慕”解释骨科,希望写出每章都有rou,但又不至于联想到情色的感觉。文章自落笔到结尾竟然卡了一年之久,因为始终无法给三人一个完满的结局。时至今日拾起残文和原本的大纲,填填补补,还是深感遗憾。

    或许是因为喜欢两个互相成全的女孩儿胜过喜欢哥哥,看她们彼此鼓励,相互帮助,更觉得哥哥人间不值。

    好像就是从这卡文后,我去写了女尊题材,把女孩从付出的角色中解救出来,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为哥哥续写HE结局的心情了。

    京桃是蓬,美兰是藤,她们并不强大,只是在有限的格局下,为自己珍视之人尽力付出——我这么想着,好像又和这个故事达成了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