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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个弯,然后按在了自己怀里。严岑比许暮洲高大半个头,他一只手环着许暮洲的架肩膀,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扶着他的后脑将其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清理任务就是这样的,你要面临各种各样的情绪。”严岑说:“无论是孙茜含冤所导致的恨,还是纪筠的遗憾,这些都是强大的执念。你被影响,或者产生共情,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绪本身就是一种传播性质的力量,你能替她感受到难过是件好事,但要学会自己调节。”严岑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太大情绪起伏,他的拇指不经意间擦过许暮洲的颈侧,留下一道微凉的触感。他在安慰我,许暮洲想。虽然严岑这种安慰看起来极其不走心,就像是可乐瓶子上印刷的批量鸡汤,甚至还带着那么点说教的工作意味,但许暮洲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含义。算上这次,许暮洲一共只被严岑抱过两次,上一次还是从“游乐园”去往真实世界时,严岑大概是觉得他会害怕,才勉强充当了一下人体安全带。许暮洲忽然想起,似乎那次也是一样,在寒风凛冽中,严岑抱着他的手一直很紧,直到他在梦境中失去意识也没有松开过。许暮洲的额头抵在严岑坚硬的肩骨上,心口压抑着的莫名情绪忽然有了一种极其明确的宣泄渠道。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攥住了严岑的外套。“我只是在想,纪筠不应该写这个。”许暮洲的声音有点发颤,他想说的很多,却都哽在了喉咙里,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回归最原始的那条思路:“这句话太重了。”“那她应该写什么?”严岑像是被他逗笑了,发出混合着气音的笑声:“Loveneverfails?”严岑的英文发音很奇怪,有点接近于初学者和口音之间,会不自觉地咬着重音,听起来有些微微的滑稽。只不过他那副好听的声音足以打消这点小瑕疵,许暮洲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有些苦涩的笑来。“许暮洲。”严岑轻声说:“主观意愿和情绪都是人活着的证明,情绪波动越高,说明人越鲜活。”许暮洲没出息地攥着严岑的衣服,抵在他的肩窝上,足有两三分钟才放手。他并不是对纪筠,只是在看到手机屏保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近乎窒息般的懊丧和遗憾。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他被接上了某种接口,在短短的半秒钟之内,被灌输了那么一小节来自纪筠本身的情感。只是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许暮洲放开严岑,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有点丢人。所以直到身在回去疗养院路上,许暮洲才终于找回了跟严岑说话的勇气。“所以我在游乐场见到的那个,究竟是什么。”许暮洲忍不住问道。副驾驶的严岑睁开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本来以为凭小狐狸刚才那个避他如洪水般脸皮薄的架势,怕是回永无乡之前都不会跟他说话了,没成想这么快就能做好心理预设。严岑慢吞吞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许暮洲“怕鬼”的特点太深入人心,严岑还在琢磨着怎么说才比较委婉。“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严岑顿了顿,才尽量轻巧地说:“亡者,或者说是魂灵。”明明是青天白日的,许暮洲还是觉得后背发凉。不过游乐园里哪个“纪念”整体来说胳膊腿完好,长相还乖巧可爱,没有孙茜那种直面灵魂的冲击,所以没对许暮洲造成什么心理阴影般的内心伤害。“……我不太理解。”许暮洲皱着眉:“纪筠是怎么做到的?”“足够强大的执念可以沟通空间。”严岑坐起身才发现这个角度被阳光晃得厉害,他伸手拉下副驾驶的遮光板,说道:“对于这个时间线的人来说,我们不也是‘外来者’吗。”“那‘纪念’在什么地方?”许暮洲问。“就在她身边。”严岑说。严岑的语气是一贯的平静,许暮洲却平白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哪?”许暮洲问。“在她心里,在她身边。”严岑说:“我之前给她做催眠治疗的时候曾经好奇过一件事——她心里那个所谓的无名墓碑。这种明显跟死亡有直接联系的因素通常代表着主观者有自毁或自杀倾向,但纪筠没有。”“因为你说过,她的世界有光?”许暮洲问。“这是其中之一。”严岑说。他拉高了座椅靠背,将自己身边的窗户拉下一道小小的缝隙用来换气。严成弘这辆车是老款,空调系统不知道多长时间不保修了,换气口呼呼直响,车里憋闷得像是马上要二氧化碳中毒。许暮洲迟迟没等到他说话,开口催促道:“还有呢?”“还有就是生机,她的内心世界整体基调很暗淡,但却不是枯死的。”严岑顿了顿,才说道:“我早应该发现。”“发现那是两个人?”许暮洲随口说:“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种高难度cao作,正常人想不到很正常吧。”严岑笑了笑,没有说话,看起来接受了这句不走心的安慰。许暮洲没有过于在意这种路途闲聊,他的手指敲着方向盘,还在想纪筠的执念究竟是什么。绣球花只变白了一半,许暮洲有预感,剩下一半还在纪筠自己身上。或者说,在“纪念”身上。第64章望乡(二十四)感谢非高峰期的畅通路况。许暮洲提心吊胆地走了一路,好歹没发生被交警以“无证驾驶”名义扣下的情况。后半截路程中严岑见缝插针地靠在椅背上补了个觉,直到车子重新停在疗养院的地下停车场才醒转过来。许暮洲将车停在原本的空车位上,拉上手刹,转过头问道:“你要不要歇一会儿再上去?”“不用。”严岑捏了捏鼻梁,探身从后座拿过了档案袋。这袋子是严岑在纪筠楼下的打印店买的,里面装的是一张崭新的照片。——严岑把纪筠曾用机上那张屏保照片保存了下来,然后打印出来,带回了疗养院。“你拿这个是要干什么?”许暮洲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问道:“准备用来逼问一下纪筠的心理防线?”“别说得我像法西斯一样。”严岑拉开车门:“这是必要的任务流程。”“好好好,劳模。”许暮洲还有点不太自在,他将车锁好,回手把车钥匙抛给严岑,问道:“咱们这就去找纪筠吗?”“等一等。”严岑说:“等深夜再去。”纪筠唯一展现出不同的时间点就是昨天午夜时分,如果不是那些吵闹的外来因素影响了纪筠,恐怕那个状态还会持续的时间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