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文网 - 同人小说 - 【南参】溯洄在线阅读 - 建议按顺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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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溯洄:指逆流而上。

    南河听见卧室门被轻轻打开又关上,衣物随动作的摩擦声离他越来越近。黑暗中无法视物,他却能想象到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凭记忆避开凌乱房间里所有杂物的模样。乖巧,懂事,安静,一如既往。

    几乎没有脚步声。这孩子又光脚下地。南河想。待会儿得告诉她下次不许这样,会着凉。

    他悄悄翻身,将睡姿调整为仰卧。深海与深夜的寂静中,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南河的呼吸均匀而平衡,好像早已睡熟;参宿呼吸得浅而急促,像期待糖果的小孩,又像急切寻求庇护的小兽。

    她慢慢蹭到南河的床边,模模糊糊地看见他平静的睡颜,指尖以几不可查的力度碰了碰他的脸,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于是开始一本正经思考怎样才能在不弄醒他的情况下钻进被窝。刚伸出一只手掀开他的被角,那被子却突然发难,一口将她整个吞入。

    “唔唔??”她知道自己第无数次上了他的当。

    “给你变个魔术!”南河把她连同裹着她的被子抱到床上,“大变活人!”

    “南河!放开、放开我!”参宿咯咯笑着,那被子将她团团包住,怎么都找不到可以打开的地方,一定是南河在上面用了什么小魔法。她一面扭动身体想要躲开南河挠她痒痒,一面软糯糯叫他名字。“南河、南河!”

    闹了一阵之后南河终于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像从麻袋里倒出一只小兔子。还没等他重新铺好被子,参宿就喘着气,手脚并用地往他怀里钻。

    又能触碰到他了。真好。她模模糊糊地想,心里却仿佛被针尖扎了一下,让她不敢想得更深。

    他们紧紧相拥。这张床的尺寸也是奇特,一个人嫌宽,两个人嫌窄,非得是一人依偎在另一人怀中,那才合适。比如像现在,参宿埋头在南河的胸膛前,用柔软的脸颊拼命蹭他,手脚都缠在他身上,好像要钻进他的身体里。

    她喜欢、渴求、需要如此贴近他。

    从第一次拥抱时,她就发现南河看起来精瘦,身上肌rou却很结实。当时她才到他的腹部,鼻梁都被他坚实的腹肌压得生疼,却还是收紧手臂更用力地环住他的腰间。

    好奇怪,为什么我的肚子是软软的?事后参宿一边揉着鼻梁一边想。她想起他们刚认识不久时,她差点掀了深海大饭店,南河能在一片混乱中稳稳接住所有的碗碟,一个不落。仅凭身手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参宿猜测她的南河不仅会魔法,还会武功。怪不得他的胸口也这么硬。

    南河睡觉时不穿上衣,参宿柔软的脸颊贴上他的心口,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就在耳边。他被小姑娘温热的吐息和凌乱的发梢扫拂得有点痒,于是一只手拍拍她的背,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试图捋顺她的发丝,像在安抚一只蓬蓬毛发的委屈小狗。参宿感受到他的手掌传来的温热,只是向他怀里钻得更深,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重新获取一点点安全感。

    哄了半晌,参宿的呼吸才终于平缓下来。她在南河胸前闷闷地唤他:“南河,南河。”

    “我在的。一直都在。”她将耳朵贴在南河的胸膛,那处因他说话而微微震动。他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低了。

    参宿不回答。良久,她才继续说下去。

    “南河,我做噩梦了。”参宿又往前拱了拱,直到喘不过气也没有停下,“我梦见……你为了救我死掉了。”

    她不确定她听到的是叹气还是轻笑,又或者两者都有。南河用力揉揉她的头,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低头对她说:“怎么可能?我可是会魔法的——”他在指尖放出一颗流光溢彩的小星星,黑暗的被窝被照亮一瞬,南河看见参宿的脸因为呼吸不畅而憋得通红,赶紧把她拎出来一些,好让她不至于窒息。

    参宿突然失了那温暖的、紧拥着她的臂膀,不甚满意地扭了扭,又去枕他的肩窝,四肢依然紧紧攀着他,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她听到他叹气道:“这傻孩子。”

    参宿习惯性地嗯了一声去应他,又马上道:“我不是孩子......我都十六岁了。”

    她抬头去够南河的脸,啄了一口他的下巴,好像在确认什么东西。

    “南河?”她的声音还是软糯的、怯怯的,一如他们初遇时的天真懵懂。

    但其实没等他回答,参宿就已经摸索到了他的嘴唇,贴了上去。

    他们的第一个吻在打烊后的深海大饭店。

    那件事之后又过了很久,深海大饭店终于得到了第五颗星星。南河常常说这可多亏了他,要不是他每天致力于研制创新菜,饭店早就五颗星了。

    庆功宴一直开到后半夜。参宿身子弱,一开始还强撑着跟南河一起满饭店跑,后来南河看她困得似乎站着就能睡着,便抄起参宿,横抱着她去无人的后厨休息。

    参宿蜷缩在南河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闭目小憩,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双腿随着他走路而一晃一晃。

    后厨漆黑一片,南河随意吹了声口哨,几盏小灯才不情不愿地亮起来。借着微弱的灯光,他抱着参宿找了个椅子坐下。参宿被他的胸膛和手臂护住,感到格外安心,想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继续打盹儿,却因为两人的体型差了一截儿,怎么也够不上。

    南河对她的小心思心知肚明,把她往上托了托,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参宿的脸颊被南河的头发拂得痒了,想要扭头躲开。南河怕她枕得不舒服,也正低头去看她。

    忽然,她的嘴唇不经意间擦到了他的脸。

    参宿还没反应过来,却明显感受到南河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托住她大腿的手微微收紧,又立刻放松如常。她马上清醒过来,困意一扫而空,又怕被他发现异样而继续紧闭双眼,装作没睡醒的样子,在他颈边咕哝:“南河……”

    希望他不要发现,我的心跳得好快。参宿惴惴不安地想。

    “这是谁家小孩儿啊?怎么困得叮叮当当的?”他的语气没有异常。参宿提着的心微微放下来了一点。也许他没发现?也许他觉得很正常?

    她胡乱应了几声,又用几乎是撒娇的语气对他说:“南河……南河,我想睡觉了。”

    南河拍了拍她的背,轻轻道:“那我们走吧。抱紧点,小心掉下来。”他慢慢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参宿抱在怀里,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黑暗中,南河刮了刮参宿的小鼻梁,嘻嘻笑着说:“小参宿,这些天辛苦你了。庆功宴上,我们参宿才是大功臣。说吧,想要什么奖励?再送你两本绘本好不好?美食教父独家出品,包您满意!”

    参宿被他夸张的语气逗得闷闷笑了两声,下意识想去抱他的脖子,却又怯怯地想缩回手,揪住他的衣服。南河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颈边,提醒她:“说了小心掉下去,要是摔坏了,我可不赔医药费!”又将参宿箍得紧了一些。

    小姑娘听话地重新抱紧了他的脖子,明明经常以这个姿势窝在他的怀里,但一想到自己刚才无意间做了什么,顿觉脸红心跳,嘴唇发烫。她偷偷睁眼看南河的脸,从她的视角,南河的下颌线格外分明,鼻梁挺拔,薄唇呈现出温柔的弧度。没有刮干净的胡茬让这张俊朗的脸多了几分不修边幅,也使参宿恍然发现自己刚才不慎亲到的应该是他的唇角。

    思及此,参宿的内心躁动不安起来。

    她对这张脸太熟悉了。从她九岁认识南河起,他就似乎一直保持着这副模样,几年来没有丝毫老去的痕迹。当时的南河化着小丑妆,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生吃小孩的怪叔叔,在关键时刻却如此可靠、温柔。

    晴空,烈日,广袤空寥的大海。

    海水冲刷去他的妆容后,参宿伏在他肩头小声说:

    “南河,你其实,不凶的时候很好看。”

    南河一愣,随即用力揉了揉她本就凌乱的头发,说那当然,我也这么觉得。呲牙傻乐了一会儿,又捏捏她的鼻子说:“小丫头,你也很可爱。再过几年长开了,走出去能靓翻一条街!可惜我......”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再说下去。小参宿抬头一脸天真地问他:“可惜什么?”

    “当然是可惜那时候你吃不到我做的烤面筋!跟你说了,我可是要环游世界去的!”他笑得灿烂。

    “南河......等你回来之后,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吗?”

    “......”

    她记不清了。

    参宿盯了一会儿南河的脸,成功地在被他发现前闭上眼睛装睡。她把脸埋在南河胸前,试图掩盖自己微红的脸颊。待会儿要是他问我为什么脸红,我就说可能发烧了。她暗自思忖。

    可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起来,仿佛脸颊的热意沸腾了她的血液,连胸腔中怦怦跳动的心脏都变得guntang。南河、南河......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你有、那种感觉的呢?

    明明一开始,南河在她心里只是一个温柔、可靠、善良、会魔法、很厉害、有点帅、救过自己的叔叔,她总是满眼崇拜与信赖地跟在他身后,有时候还会吓他一跳:“我去!你这小孩儿怎么一声不吭的?也不怕关门夹到你呀?” 一边又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

    大多数时间,南河只是牵着参宿的手,领着她到处乱转。他的手掌宽厚温暖,可以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其中。发现她走不动或是遇到紧急情况时,南河会把她轻轻扛起放在肩头,或者横抱在胸前,她则是乖巧地抓住他的衣服,同时把自己和他贴得再近一些。如果是在外面的世界,旁人也许会觉得他们过于亲密,但对于参宿来说,接近南河让她感到安全与平静。从她有记忆起,她未曾感受过被别人视若珍宝,未曾像其他孩子那样被允许在一个坚实宽厚的臂弯里安心睡去,除了在南河这里。

    她自幼缺少一份能给她安全感的、像样的亲情,却因此而格外懂事、坚强。她不怕独处,不怕只有她一人的房间,也不怕一个人睡去时覆压下来的寂静与黑暗,因为在先前的日子里,即使她害怕,也不会有人保护她、安抚她。但是看不见南河时,她却陷入足以撕碎她的恐惧不安中,不是为她自己,而是害怕黑夜中有什么东西会把他带走,害怕他会悄悄离开。

    参宿最终的恐惧,是再也见不到南河。

    是以她会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摸黑下床潜进隔壁南河的房间。

    她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内心异常忐忑:南河不会把我赶出来吧?

    参宿在房门前踌躇了很久,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门。门框拉长了调的吱呀声和她不小心撞掉他桌上东西的声音在黑夜的静谧中格外清晰。

    南河睡得浅,哪怕是最细微的响声都可以让他惊醒。他模模糊糊看见门口瑟缩着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立刻翻身下床,问道:“怎么了,小鬼?大晚上不睡觉,出来梦游啦?”

    他蹲下来揉揉她的腮帮子,又温柔道:“睡不着吗?”

    参宿嗫嚅道:“南河......我怕黑。”她知道这是个拙劣的借口,又张开手臂作拥抱状,睁着水光闪闪的眼睛,几乎是恳求的语气道:“让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南河看见她清澈纯洁有如初生羊羔般的眼神背后,名为害怕的情绪正暗潮翻涌。尽管那件事之后她并不会再招来丧气鬼,但南河还是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情绪。

    南河把她参宿起来,拍拍后背以示安抚,发现她冻得几乎发抖,暗中怪自己又让她受凉,便把她塞进被窝,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她冰凉的小手在他掌中暖了半天才回温。南河叹息道:“傻孩子。”

    “下次直接进来就好,不用问我。”他用被子把小姑娘裹得严严实实,“也不要大冷天就穿这么点衣服,像小耗子一样大半夜乱窜,不然会被有财吃掉哦。”

    参宿嗯了一声,把头埋在他怀里,闷闷道:“南河,不要离开我。我害怕......”

    “多大的人了还怕黑。”虽是这么说,手上却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正好是两人肌肤相贴又不会感到压迫的程度。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参宿害怕的从来都不是黑暗。可越是熟知她所真正恐惧的东西,他的心脏就越发揪痛起来。

    南河听到自己回答:“我不走。参宿,我一直在。”

    怀中发抖的小姑娘又动了动,旋即不作声了,呼吸也逐渐均匀绵长起来。小东西睡得还挺快。南河默默想道。手臂被她手脚并用地抱在怀里,像是陷入了一团柔软温暖的云。也许是怕弄醒她,也许是有什么旁的原因,南河没有抽出手,任她的体温和自己的融汇在一处。

    他是一个成年人,不会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但对参宿,他又实在拿她没办法。那么善良、乖巧、招人疼的一个孩子,从一开始只敢躲在转角处偷偷跟着他,被他抓住提着她的后领拎起来时一边捂着脸一边从指缝里看他,到现在总是光明正大地黏在自己身边,用一种仰慕大英雄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软软地撒娇说南河南河要抱。南河发现自己越来越做不到拒绝她的请求,尤其是现在......

    只是睡觉而已。只是让她能睡个好觉。南河试图说服自己。她还是个孩子,不懂男女之别,她需要一个能让她依靠的成年人。

    毕竟在这个世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同类。

    他们形影不离。南河去买菜进货,参宿也煞有介事地帮他拎东西,两人大包小包地走回深海大饭店。她想起小时候电影频道里曾经放过的《这个杀手不太冷》,莫名觉得眼下的情景有几分相似,又难免想到影片最后一死一活的结局而黯然,便问南河有没有看过。

    “我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南河一边趁她不注意把她背包中的蔬菜都偷偷放到自己怀里,一边随意答道,“结局也不算多坏吧。毕竟那个小姑娘最后活下来了不是?也许还活得不错,我觉得就挺好。”语气倒是轻松。

    参宿极少见地没有接他的话。

    只是心脏的某处地方莫名泛起钝钝的痛,脑海中仿佛有很久之前的模糊梦境正叫嚣着试图复苏,又立刻被压入那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到底是什么呢?

    ......

    她记不清了。

    好在阴郁的气氛只有一瞬。水天相接处,一轮红日缓缓坠入汇集的洋流中。灿烂晖光掠过碧透的海面,将翻涌的云抹开成缕缕异色的霞。远处泛着粼粼闪光的,不知是波浪堆卷起的泡沫,还是飞鱼群的翼鳍。

    眼前所见,恰是南河画中的一派好风景。

    南河在画画时常常把参宿带在身边,有时让她搬个板凳挨着坐,更多的时候是把她揽在自己怀里,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他画深海号上的琐碎日常,画这个世界的斑斓景色和其他天马行空的幻想,但他画得最多的还是他们共赴的奇幻冒险和寓藏于其间的种种惊喜。

    他们一同见过海底最绚烂的风光,南河的魔法有排山倒海之势,将途中的险恶尽数化为劫后余生的安然;他们在海天一色的地方跃下,不知去往苍穹或是深渊,却有凌飞般的自由;他们在深海号曾经被几乎完全损毁的船头,与精灵似的水母共舞如画,星河绘成的金沙从指缝淌过,沾染上衣衫;他们相拥于凝固的黑暗与冻结的时间中,问彼此世界的尽头是否也是繁星熠熠。

    渐渐地,有些东西的界限被有意或是无心地模糊了。参宿对南河的信任、依赖、崇拜、感激,或是其他种种,在某个瞬间悄悄滋养出教她脸红心跳的东西。

    参宿并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些朦胧的情感中蜕变出让她甘愿溺于其中的爱。但她记得在那件事后很久,她曾经的梦魇再次闪回。

    梦里风雪交加,风暴的中心是一个看不清面庞的身影。参宿的眼睛被猎猎的狂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睫毛结上一层冰霜,不知是落下的雪还是口中呵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凝结。她赤足跋涉在雪地上,积雪下陷没过她的小腿肚,而她却早已感受不到那直入骨髓的刺痛,尽管每一次呼喊都会被寒风灌入肺腔,周身血液几近冻住,却还是一遍遍挣扎祈求着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但对方只是微微回头,她能看见的只有遮住几乎整张脸的凌乱头发和一双满含悲伤的眼睛。

    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参宿在梦的同一个地方惊醒。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并非置身于冰天雪地,而是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下意识地靠近那给予她热意的源泉,南河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她却怔住了。

    是南河。

    梦里的人,不是mama。

    是南河。

    “参宿?参宿?”南河在参宿耳边打了个响指,“发什么大洋呆呢?还睡不睡觉啦?”

    参宿一惊,才发现南河已经把她抱回了他的房间,正准备铺床睡觉。“发呆发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他拧了拧参宿的脸颊,被指尖传来的热度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烫?参宿,你不舒服吗?”

    参宿把脸埋在双手中。唇上的guntang本应消退了,又因她的胡思乱想而更加猛烈,全身的血液也仿佛澎湃沸腾起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呻吟道:“南河......”

    她的本意是让南河不要再问了,南河却以为是她真的身体不适,腾地站起来,把她横抱起来放在床上,语气焦急地哄她乖乖躺下,自己马上去叫医生。

    参宿只是抱着他不撒手,用他的衣服下摆遮住脸。

    “参宿......?”他隐隐觉得不对劲,俯下身去看参宿。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腰间,他越是靠近她的脸,心下的一头雾水便越发明朗起来。

    如蜻蜓点水般触碰他嘴角的柔嫩唇瓣,而后是发呆时失焦的眼神与脸颊不正常的红晕。如此距离下,他甚至能听到从她胸腔中传来的心跳的震动......

    南河瞪大了眼睛,正要去抚摸她头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参宿,你......”

    他没能说完的话,被参宿以吻封缄。

    他们的大脑同时宕机,唇瓣却倾轧着彼此,亲密得不分你我。

    参宿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吻,只是笨拙地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薄薄的软rou磕碰到他的牙齿,被撞得生疼。她感到自己的脸尤其是嘴唇烫得几乎要烧起来,而南河的唇却是微凉的,让她忍不住想要和他贴得更近一些......

    热切的、湿润的、酥麻的。种种极为复杂的情感都尖啸着涌上脑海,却又迅速褪去,留下茫茫的一片空白。她紧闭双眼,不敢也不想猜测他会是什么表情,可越是看不见,南河的脸在她面前越发清晰起来。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退化为不真切,只有和南河辗转缠绵的唇传递着无比真实的触感,柔软又温和。她无法思考,更遑论控制,在此刻,连呼吸都仿佛不必要了。

    还是南河先从这场贸然荒诞的亲密中清醒过来,看见参宿的脸憋得通红,想起刚才她一直紧张地屏住呼吸,连忙抓着她单薄的肩头推开,结束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

    参宿突然失了南河柔软的唇,一口冰凉的空气灌入口腔,她呛咳了两下,昏沉的意识逐渐回笼。尽管心下因为自己没有得到他的回应、甚至还被推开而不满,也只是呆呆地望向南河,一脸既无辜又委屈的表情。

    这 小孩 ......明明是她先 ......

    南河盯着她绯红的脸颊和水润肿胀的嘴唇,竟有一瞬间的心神不稳。参宿的眼神本是干净清澈的,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水雾,微微失神的瞳中只倒映出他的脸,像是珍重万分,又像是要将他吞没。恍然间,他仿佛觉得自己真的被什么所摄。

    参宿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试探:“南河......?”

    她的嗓音是小女孩独有的软糯甜美,仅仅是在她舌尖滚过无数次的两个字,却被她叫得百转千回。南河记得参宿平常有时也会用这样的语调唤他,但在此刻,他明明听出了几分被她隐瞒得并不充分的旖旎意味。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那厢参宿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失落地瘪了瘪嘴,双手抱膝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南河却没有像平时一样把她抱在怀中哄她。取而代之的,是参宿被一股大力猛地推翻在床,南河一只手护在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却死死按住她的肩膀,粗暴地将她固定在那床柔软的被褥中动弹不得。

    参宿因他的突然发难而惊呼出声,不等她有任何动作,南河已经欺身而上,眼神幽暗不明,仿佛不见底的深渊,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危险表情。他长发的发梢扫过参宿的脸颊,比她更灼热几分的呼吸逐渐靠近,又在离她的脸仅有咫尺距离处停下,捻起她的一缕发丝送到唇边亲吻。

    “真够笨的。”南河的声音低沉而略微沙哑。

    “参宿,接吻的时候要用鼻子呼吸。”他吻在她唇角,“我来教你。”

    南河的吻远比参宿想象中更激烈。

    一开始只是他的薄唇覆上来,就像参宿对他做的那样,只是不像她那么急切难耐,而是颇为慢条斯理,是成年人才有的从容。于是参宿主动地搂住了他的后颈,对这个吻渴求得更多,要他们的唇瓣完全融入彼此才好。

    南河本来想要等她适应再予她更深刻的吻,却抵不住她如此主动的索求。这就等不及了,胆子倒真不小。

    他皱了皱眉,微微侧头避开了参宿毫无章法的亲吻,含住她的下唇用力舔吮,吸得那本就热烫的软rou越发肿胀火辣起来,痛痒酥麻汇成的新异感觉逼得她呻吟出声。

    他灵巧的舌尖反复扫过她柔软水嫩的唇,又转而去撬她紧闭的齿列。不等她磨磨蹭蹭地张嘴,南河便直接粗暴地捏开了她的下颌,侵入她的口腔内部。

    原来接吻是要伸舌头的吗?参宿迷迷糊糊地想。怎么跟我想得有点不一样......但是、好舒服......

    趁她失神,南河的舌已经寻到了她的,与之厮磨起来。在很久之前,南河给参宿讲萨摩耶笑话,自己却先笑得舌头抽筋时,参宿就见过他的舌头有多长,舌尖鲜红,一如那天他脸上的油彩。而现在,那条舌头极其强势地探开她的唇齿,几乎塞满了她小小的口腔。他的舌头软滑有力,抵住她的软舌厮磨,说不出的百般滋味,更何况他还不忘扫过她娇嫩敏感的口腔内壁用力摩擦,像是要占领她的每一个角落。

    参宿还是个青涩小姑娘,哪里体验过如此霸道的吻。她只能任他缠上她的舌头,笨拙地舔舔他,像是在讨好,却被南河以为是想要更多,于是按住参宿的后脑,更深更狠地吻她。

    他们的呼吸喷洒在一处,参宿觉得南河的气息灼热得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点燃。她听了南河的话,用鼻子呼吸,却依然喘不上气,像是要溺于这个凶狠绵长的吻。晶莹的水液从两人缠绵的唇角溢出,顺着参宿的下颌留下一道水痕,沾湿了身下的床单。参宿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黏在额头上,眼角也因动情而泪光点点,真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出水的。

    更要命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被亲得舒服时,从唇齿间无意泄出的嗯嗯呜呜的细碎气音有多撩人,像小钩子一样勾得南河心神大乱,额间青筋暴起,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了才好。他不仅吻得越发用力,压在参宿身上的力度也逐渐加重,仿佛要将她抵进柔软的床褥里。

    参宿在这个吻中几乎迷失,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方,抵在他胸口的手不是推拒,而是本能地攀住身前的南河,像是落水之人抓紧浮木,寄托上自己的全部。

    似乎是被压得不舒服了,她扭了扭腰,抬腿用膝盖去蹭他的腹肌。南河的呼吸乱了一拍,有些恼怒地一把抓过她的小腿,搭在自己的后腰,报复性地狠狠啃咬她的唇。

    参宿被他摁在床上亲吻了半天,脑子乱成浆糊,只是依顺地承受着南河的索取和给予,小腹的汹涌热意一阵更胜一阵,仿佛只有贴近他才能缓和。尤其是这样的姿势下,她只能收拢双腿,颤抖的腿根夹紧了南河精瘦有力的腰,胡乱地磨蹭着。

    南河整个人卡在参宿的双腿之间,小姑娘无意识的反应逼得他几乎发狂,成年人的自持克制随着理智一起分崩离析。她和他肢体接触的每一处都向他传递着澎湃的热意,无论是被深深吻住的唇、死死抓着他衬衫领口的手,还是战栗着贴上他侧腰的滑腻腿根......

    不对。

    南河混沌的意识里闪过一丝清明。

    不对。完全不对。

    他缓缓放下了参宿缠在他腰间的双腿,掀开衬衫的下摆,露出右侧的腰腹。

    那处在很久之前曾有一道极深的可怖伤口,触目惊心。初受伤时也没多疼,不过是清晰地感受到皮rou被割开,他下意识地一摸,黏糊糊的深红液体流得满手都是。可能是情况的危急压住了痛感,而那鲜血淋漓的伤处浸入海水时,钻心入骨的疼使他两眼一黑,然而他还是强忍着剧痛,一次又一次地潜入水面,终于捞出了一个命悬一线的小姑娘。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汩汩冒出的鲜血染红了周身的一片海水。还好这块儿海域没有鲨鱼。他苦中作乐地想着。不过......真他妈疼啊。

    南河一向自诩不怕痛。他先前画画磨得手上起水泡、替无良甲方赶稿赶出腱鞘炎、搬砖被砸伤脚、遇到持刀打劫见义勇为结果手臂几乎被剜掉一块rou,他都硬生生忍过来了。一点儿都不疼。他笑嘻嘻地说。

    唯独这次,真的太痛、太痛了。

    血rou模糊的伤处泡在海水中,南河第一次对“伤口上撒盐”理解得如此深刻。就像皮rou在被不断撕扯啮咬一般,仿佛痛的已经不是那个碗大的伤口,而是牵扯到五脏六腑的神经,疼得他咬紧牙关,嘶嘶抽气。然而看着挂在救生圈上昏昏欲睡的小孩,他还是极力压下痛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别睡啊,我给你表演个魔术好不好?”

    所幸最初的几个小时过去后,那钻心的痛渐渐麻木,他猜测可能是他已经适应了疼痛,也可能是失血过多,各种感觉都弱化了。总不可能是因为痊愈了才不疼吧。他虽然乐观,但也不至于傻到如此地步。

    .......

    南河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的侧腹。那处曾有一道被锋利的缆绳桩割开的严重伤口,而现在却光滑得看不出一丝印记,就连疤痕也没有留下。

    他如大梦初醒,沉默地从参宿身上起身下床,条件反射地去摸口袋里的烟,却摸了个空。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

    参宿尚沉浸在刚才的亲昵中,疑惑南河为什么突然停下,却发觉气氛仿佛忽然凝结。她看见南河坐在床边,双手揪着本就凌乱的长发,不知在沉思什么,一幅阴郁之色。

    “......南河?”她隐隐觉得不对劲起来。

    没有回答。

    参宿想上前抓住他的衣角,动作却滞涩异常。她睁大眼睛,看着南河缓缓起身,坚定的背影和某个梦境中的他逐渐重合。

    “南河!!!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听到参宿声嘶力竭的呼喊,他只是微微回头,她能看见的只有遮住几乎整张脸的凌乱头发和一双满含悲伤的眼睛。

    房间的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南河闷着头独自走出去了很远,远到停泊在岸边的深海号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中。直到喧闹的交谈声逐渐消失,四周原本鲜亮的色彩暗淡下来,他才驻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片段不断闪回,同这里如梦似幻的真实交织在一起,种种思绪像被打翻的调色盘,涂成照不进光亮的黑暗海底。

    尘封已久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入脑中,他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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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持......”

    腹部的伤口早已没有痛的感觉了,随着他剧烈的动作,那处的血rou又被扯开,他第一次体会到肌rou撕裂的感觉,可是,一点也不疼。

    也许又流血了吧。也许,血已经快要流干了。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南河艰难地一只手提起参宿的衣领,让她的脸能露出水面,一只手拼命划水,带着她向救援船的方向游去。

    “坚持......就要到了......”

    南河的四肢因失温而僵硬沉重,仅仅是向前游去都困难万分,更没有力气再去维持自己的平衡。他在刺骨的海水中浮沉了几个来回,咸涩的海水涌入他的口鼻,气管被呛得火辣辣地疼,又被不慎吸入的液体窒住。

    他感到自己在不可避免地下沉,凭着求生的本能勉力挣扎,恍然间真的抓住了那已经漏气的小黄鸭游泳圈。

    然而他没有借此将自己拉出水面,而是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向上推去,将她托举出水面,自己则孤身一人坠入那幽暗死寂的冰冷海底。

    他已经无法动弹,感官却依然清晰。耳边是湍急的水流声,他透过晃动的海面向上望去,星空仿佛也旋转起来,有两颗星星仿佛格外灿烂夺目。

    明黄色的游泳圈逐渐淡出了视线,意识涣散前的最后一刻,他隐隐约约听见参宿喃喃道:

    “南河,你看今晚的星星,好美啊......”

    他吐出一串气泡,闭上眼,露出一个疲惫却又满足的释然笑容。

    她会活下去的吧。一定会。

    仿佛有一瞬间,他的灵魂脱离了躯壳,看着自己的rou体异常平静地沉入无边的黑暗中。那道惨烈的伤口还在渗出鲜血,在海水中像是留下了一痕血雾,长相怪异的rou食性鱼类三三两两地循着血腥味啄食他的身体,他并不在意。

    就到这了吧。

    ......

    听说人死后,魂灵游存于世上,若无强烈的执念,则会渐渐消弭,归于天地。

    执念?南河努力地回想自己并不算长的一生。他有吗?

    他出生在一个三四五六七八线的小城市,交通闭塞,经济落后,只有自然风景倒是美丽非常。夏天金黄的草此起彼伏,风一吹都晃眼睛;冬天再一下雪,晶莹纯净得就像是画一样。

    他离开家乡好多年,童年的明艳色彩早已褪去,有时他会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凭着斑驳的记忆在画布上勾勒那模糊的轮廓。台灯的惨淡灯光晃得他的眼睛有些花了,夜晚的船舱内格外寂静,天花板上的破旧风扇苟延残喘地发出沉闷的嗡嗡声。鲜艳的油画颜料上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将那副未完成的作品撕下,随意扔到他用来放废稿的角落中,转而拉开有财存钱罐下面的小柜子,清点里面并不多的钞票。

    最近的收入都还不错,看来扮小丑拍合照这招真的有用。不然光凭着卖绘本挣得那几个钱,估计连下次的船票都混不上。

    《北戴河之歌》的欢乐旋律将他拉入模糊的思绪中,他渐渐分不清自己真正思念的到底是那个渺远的小镇,还是不必承受生活重荷的童年,又或者是年少的梦想家孤注一掷的勇气。

    南河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无关现实的想法甩出脑海。小丑妆的颜料已经干了很久,刺得他脸上的皮肤微微发疼。像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