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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乡间的第二天,秋山才见到了这户宅子的主人。 一大早,真司从外面赶回来,一路小跑着穿过土间,靴子踩着地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脚底留下几块泥土印,松散的土壤撒到地砖上,马上围过来一群蚂蚁。他到院子里浇了会子花,然后搓着手蹦蹦跳跳跑进屋内。 真司哆嗦着钻进被炉边的棉被里,完全没注意到家里还有一个人。 “好冷好冷!”他把手掌放在被炉架上最暖和的位置,一面打颤一面小声嘟囔道,“真烦人啊,都初夏了,还没有人来。” “那个……”莲掀开被子,提醒钻进来的真司道,“我是……” 真司迷瞪瞪地抬起头,撩起散落的头发,睁着一双硕大的眼睛看向他。 “你是——客人?” 莲点了点头。 “嗯,是山田先生把你领过来的。这时候才来啊,真是有点晚呢!” 听完这番话,莲不明白他的态度究竟是欢迎还是不欢迎。莲试探着说: “那位山田先生,把原委都告诉你了吗?” “告诉我啦,我都知道啊,就是‘一看脾气就很差劲的男人’,是这样吧?还穿着一件很长很长的黑风衣。据说是开着车过来的吧?那种东京来的性格很差劲的年轻人,默不作声的,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样子……” 莲不禁皱起眉头。真司好像没看出他脸色不对,自顾地接着往下说。 “要是愿意留下来,就住几天好了。刚下过一场大雪,怎么看也不像夏天,就是春天的尾巴呀。也许山里就是这样,跟东京完全是两回事……” 主人做事冒失,说话也颇为莽撞。不过,莲想,也许他只是内心单纯,想到什么就什么的类型,绝对没有恶意。因为光是看着这张满是笑容的善良面孔,就让人无法心生歹念。只要主人家再次笑起来的时候,莲刚才一瞬间的恼怒和无奈顿时荡然无存了。 听说这个宅子是村长的老屋,可是家中并没有任何有关治理村子的证明,譬如什么土地证、人口登记册之类。又或者说,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存在,村子运转的维系,完全依靠大家的自觉,跟那种没什么用的造册文件毫无关系吧。再者讲,这些重要的东西,也许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村子自古至今都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而那种固化的数字对村民来讲才是不自然、不必要的存在。 这片偏僻的村子坐落在盆地里,就算乘马车走小路过来也要大半天。秋山想着早点起来去附近看看风景,顺便观望一番这一带是否有更加靠谱的维修站。不过莲并不认识路,何况即便出门也得告知主人吧,那个主人的模样,比带他来的伙计还要不靠谱。光从生活方式上看,主人似乎比他更加懒散,天已经亮了一个钟头,真司还躲在旧花被里嚷嚷着不想起床。 一大清早,莲就像个主人似的忙里忙外,然后掀开真司的被子。 “你该起来了吧。” 真司还在睡梦中,无端被人惊扰了美梦,咂了咂嘴,嘟囔着推开莲。他眯缝着半只眼睛看着莲,说: “主人还没睡醒,你怎么就起来了?” “打水的地方在哪儿?” “麻烦客人等我起来吧,我很久就醒了。” 话音未落,真司又一骨碌栽下去,倒在枕头上哼哼唧唧地睡着了。 这家伙啊……莲无奈地想,他是笨蛋吗? 出于无聊,莲拿起水瓢把院子里的花都浇了一遍,还把院子里的落花扫干净。真司才睡眼惺忪地起来。 “早上好。” “已经是上午啦。” “那么,上午好吧。” 真司傻乎乎地笑着,从水井里舀起一瓢水,浇在脸上。他用手胡乱擦了脸,下巴还在滴水。他问莲:“还不知道客人叫什么名字。” “秋山。”莲回答道。 “哦哦,秋山先生。你是第一次住在乡下吗?” “是的。” “再过几个月就到苹果丰收的季节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呢。” 还有很久,为什么这样迫不及待?主人热情的性格让莲很不适应,于是婉拒了他。 “真是抱歉,其实我不太爱吃苹果。” 真司似乎没听出话外之音,热情地介绍起来。 “怎么会呢?这里的水果绝对不像城里那样,用马车拉过去,在路上颠簸好多天,最后只剩干瘪的外表了。这里的苹果不一样,就算酸酸甜甜一日三餐也吃不腻。” 秋山很快意识到主人爱唠叨的性格,一点小事也能说上半天。他忽然间装作入定,心想,这个吵闹的家伙,如果再没完没了地问起来,就随便应付几句吧。但是,他好像低估了真司。没过多久,真司又熟络地拉着他聊天。 “可是等熟悉之后,就没必要再叫你“秋山先生”了吧?我叫真司,城户真司,叫我真司就好了。麻烦您了。” “我叫莲。” “龙?” “是莲啦。秋、山、莲。” 莲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真司一拍脑袋,嬉皮笑脸地开口道。 “哦哦,伦酱。” 算了……莲暗自长叹一口气,他并不想和这个傻瓜浪费时间。看起来主人的记性和耳朵都不大好使,才不会有人和傻瓜较劲吧。 “莲,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四。” “我二十三岁呢。” “真不巧,你要对我用敬语了。” 莲没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得意,刚才告诫自己“别和傻瓜较劲”,这会儿又不自觉和他说起话来。他本以为真司会因为年龄问题露怯,没想到真司毫不在意地说: “有什么关系?我们很快就熟悉了,敬语什么的就免了吧。再说,用敬语多生分啊,我还是喜欢叫你‘莲’……可以吧?以后就叫你莲了……莲!” 莲不知道,接下来还不知道多久的日子该如何面对他。他当然很想早点离开这里,然而没法修好爱车,莲是说什么都不会离开的。他本身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话也很少,即使是工作上的事,解释内容的来往信件也都十分简短。真司唠叨的时候,莲感到脑袋在嗡嗡作响。一个个子不高,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呢?他是因为好不容易等到应该能陪他的人才会如此,还是对所有人都如此? 在真司的家里住了两天之后,莲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宅子的布局。长廊后面种满灯芯草,假山石边的小凉亭边还有一棵枫树,花圃边种着一棵小小的柿子树,枝杈上挂着稀疏的叶片。晚上的时候,澄澈的月光照在静谧的院子里,还有几只蝴蝶飞过花丛。凉爽的晚风拂在脸上,一点快到夏天的迹象都没有。莲有点可惜自己没有作诗的雅兴,白白浪费了这样一个好去处。 真司系着围裙,从院子外面跑进来。 “莲,快尝尝。” 他把摘下果子稍微用围裙擦了擦就塞进嘴里,咔嚓一声,汁水沿着嘴角滴下来。 “太好吃了!” 莲接过他递来的果子,默不作声地塞进嘴里。 “怎么样?哎呀,你的表情是怎么了?” 莲捂着脸颊,感到后槽牙都在发涩。 “太酸了……” 真司笑弯了腰,解释说: “山里的果子就是这样啦。可是也很美味,你还要吗?” 在真司递给他第二个果子之前,莲及时制止了他没用的好心。 主人十分好客,可是唯一的娱乐就是歌牌,并且技术不怎么样。 所谓的和歌歌牌,这类游戏莲只在幼时玩过。印象中,这种游戏大多是由妇女带着孩子在闺阁内玩耍,好热闹的夫人们还会抱着早慧的神童展示读歌牌的功力。这样幼稚的游戏,莲已经很久没碰过了,所以当真司翻箱倒柜找出来一副牌的时候,他就兴趣索然。 莲心不在焉地摩挲着老式歌牌,等真司报出和歌。因为只有两个人,所以他们约定好彼此轮流把牌唱出来。真司盯着桌上的牌呆愣莲半天,让莲去念。莲一本正经地把和歌念出来,然后真司忽然大惊小怪地扑腾起来。 “啊!我拿到了。” 莲再次确认一遍歌牌上的字,对他说: “我唱的明明是这一张吧?” “就是这个。” 真司捏着歌牌,咧这嘴否认道。 “不是。” “就是……” 被莲质疑了,真司疑惑地趴下来盯着歌牌打量,双手维持着合掌的祈祷姿势。 “拜托让我再看一眼……糟了,我又输了啊,分明一开始没有看错的。” 莲无可奈何地数落他。 “你是笨蛋吗?这种游戏都玩不好。” 真司无视他的话,把歌牌全部收起来,又跑到院子里烧水。他穿着围裙出门,由于忘记拿水瓢,又慌慌张张进屋,随便用围裙擦了几下湿手。因为搬运沉重的木材不留神将脚趾砸伤了,捂着脚坐在柴火堆里龇牙咧嘴。 一直沉默寡言的客人第一次发怒。 “你真的是笨蛋吗?” 因为脚受伤了,真司只能恳求莲帮他烧柴火。简陋的柴火灶跟烧壁炉还有点区别,莲从来没用过这东西,第一次使用,吃了不少苦头。不多一会儿,莲顶着一头碳灰出来,真司坐在回廊上,捧起肚子指着他哈哈大笑。 “莲,莲变成……仁王了……” 莲生气地摸了一把头顶,把掌心凑到眼前一看,沾了一手黢黑的碳。真司笑的喘不上气,满脸通红地趴在地上,已经笑出来了眼泪。 简直拿他没办法。好在真司及时道歉,主动用围裙帮他擦掉头顶的灰,然后把莲身上的脏东西抹到了自己的脸上。这时候,莲的怒火已经熄灭了一半。他看着真司“哎呀”叫了一声,然后就像花脸猫一样把白皙的脸颊越抹越脏,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个……笨蛋啊!” 关于主人一头金色的头发的由来,莲早就感到好奇了。真司的回答倒是很随性。 “可能是天生的吧。小时候那会儿带一点浅浅的黄,好像枯掉的叶子,为了盖住这颜色只好用染料,谁知道染了很多次,却怎么也染不黑呢?后来就再也不管了。” 莲总结了一下,问他: “也就是说,天生如此咯?”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真司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轮廓仿佛山吹花娇嫩的花瓣,卧蚕勾起一点向下的弧度。莲不禁想到松尾芭蕉那首著名的俳句:山吹凋零,悄悄地没有声息,飞舞着,泷之音。 眼前已经被微长的发梢挡住视线,到了不方便干活的地步,于是真司询问莲。 “头发已经长长了很多。莲,你可以帮我把多余的部分剪掉吗?” “哪里是多余的部分?” “就是……”真司背过手,把剪刀递给他,用手指比划着,“到这里……嗯,差不多是这里,可以剪了。” 真司比他矮了半个头。真司再蹲下来一点,从他的视角,刚好看见整个发顶的漩涡,还有从衣领里面露出来一截雪白的颈项。莲剪了两绺金发下来,攥在手心里,然后鬼使神差地把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伸进去。 真司大呼小叫道。 “好暖和好暖和……唉!不是要剪头发吗?你在干什么……呀,你的手好烫啊!” 莲默默地捏住他的掌心。 “还冷吗?” 真司笑呵呵地反扣住掌心,捏住他的指尖,说道。 “不冷了不冷了。不过,请别松手哦,待会又要冷起来了。你看天上的云,是不是又要下雨了?” “下雨也不会冷吧,已经要到真正的夏天了。” “夏天……夏天还早呢……” 莲发现自己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可爱。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男子,但身上那股特别的气质,往往比一般女孩还令人动容。真司的身上有种超越性别的美,并且非常纯粹天真,是以前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的。 然而,下一刻真司的反应就想让他打消了方才的念头。 “哎呀——” “客人的车什么时候修好?实在不行,就卖给铁厂吧。他们最近开了高价在收购废品呢。” “不知道啊……你少说两句吧。” “不如就在这里住下吧,机车什么的,也该换一辆全新的了。” “你很失礼呢。” “只是实话实话而已,不要生气嘛……” 莲又想生气,又没法生气。这家伙,没认识几天就叫他的名字,还要求帮忙剪头发,甚至对他的车指手画脚。换作平时,莲早就怒而离去了。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莲最后竟然决定就此留下来了,一天、两天……一周过去了,莲还是没有离开。他好像完全忘掉了东京沉闷的气氛,暂时把这个宁静的乡下小院当成自己的栖身之所。